寒风吹过,细碎的铃铛声忽然响了起来,金毛仓皇中看见了闷油瓶胸前挂着的那个小鸡铃铛,立刻脸色大变,他不相信地盯着闷油瓶的脸:“大侄子?不会吧!你姓吴?是老大还是老二生的?”
吴邪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跑过去,十分惊诧地看着闷油瓶爪子底下的金毛,话却说得十分客气:“您是?”
金毛看看他又看看闷油瓶,闷油瓶的力气极大,他挣脱不了,只能回答:“吴老狗的三儿子,吴三省!”
吴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叫“三叔”,却见闷油瓶用余光瞄着他,微微摇头,他知道小哥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对什么都淡淡的,其实却极谨慎也极有智慧,于是吴邪摇摇头:“我不信。”
吴三省也怒了:“我还不信呢,我不信吴家怎么生出个哈士奇来了!肯定是老二搞的对不对?老大一穷向来本分,老早就娶了个纯种的嫂子,老二,哼!吴二白那个狐狸种的!”
这下不由得吴邪不信了,他爸爸就是吴一穷,二叔就是吴二白。他爸爸确实是远近闻名的老实狗,最有绅士风度,无论对待飞驰的汽车还是那种神经质地叫个不停的小狗,都非常淡定,跟着主人出去溜达的时候,连狗链都不需要,就算遇到发情的母狗,他也能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吴二白看上去也是那种稳重持重的狗,可是实际上,整个小区里的狗都怕他,谁要是得罪了吴家,或者碰了他相好的,吴二白肯定会悄无声息地报复,弄的对方有苦说不出。吴邪离开家的时候虽然还没成年,却听人说过无数次,比如吴二白又摆布得李家的萨摩耶和王家的柯基打起来了之类的。正因为这样,吴二白虽然也是纯种金毛,却一直被人叫“狐狸老二”。
这里距离吴邪的故乡长沙何止千里,眼前这只金毛却能将他家的事说得这么清楚,可见确实是他那个被外国老头拐走的三叔。他连忙对闷油瓶说:“没错,是我三叔。”
闷油瓶这才放脱了吴三省,护着吴邪退了两步。
吴三省死里逃生,打个滚站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闷油瓶,对吴邪说:“你才是吴家的?这是你媳妇?”
吴邪的脸红了,爪子上的肉垫都红了,他赶紧摇摇头,又想到三叔前一句问的,赶紧又点了点头。三叔皱了皱鼻子:“不对啊,这是公的!”
闷油瓶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找他的鱼了。吴邪十分尴尬,只能瞪了他三叔一眼,跑步追上小哥,跟他碰了碰鼻尖。闷油瓶也不说话,只是担心地嗅了嗅他肩膀上刚刚被吴三省扯掉一大块毛的皮肤,确定没有流血之后,就低下头,旁若无狗地开始吃晚饭。
吴邪也饿坏了,不过他还是很客气地问三叔要不要一起吃,毕竟他们三个看起来就是要抢吃的才在这里堵着的。三叔摇摇头:“我们吃过了,只是听说港口来了两只厉害的狗,过来看看。”
吴邪爪子又红了,分明是一只厉害的狗和一只……咳咳……在打架以外的其他方面很厉害的狗。吴三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在他狼吞虎咽地吃鱼的时候,给他介绍了藏獒潘子和松狮大奎,都是这个镇上最能打的,尤其是潘子,以前是斗狗,力气大又够狠够不要命,整个镇子没有狗不怕他,不过三叔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潘子忠心耿耿,对吴邪都十分客气,总是叫他“小三爷”。
吴邪也简单说了自己的事,他没提终极,只是说逃出导盲犬基地以后如何遇到闷油瓶,又如何一路辗转到了这里。
闷油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隐瞒十分欣赏,把剩下的半条鱼都推了过来。
吴邪知道他一向都吃得比自己少得多,也不客气,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吴三省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告诉他们:“这个镇子叫做‘初道白河’,已经十分接近北极圈,去北极探险的人多数都会在这里采买装备,雇上足够的雪橇。”
大奎对于吴邪不要的鱼头和鱼杂十分感兴趣,一边偷吃一边说:“咱家三爷就是这镇子上所有雪橇犬的老大!”
吴三省非常有气度地点点头,当下就让闷油瓶和吴邪跟着他回雪橇站去:“赶雪橇的顺子是个好人,让他帮大侄子看看伤。这里入夜冷得冻骨头,那边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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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乃不光说出了一些“真相”,乃还抢小哥台词!!吴邪当然愿意,闷油瓶也没有意见,于是吃完了鱼,众人就一起回了雪橇站。赶雪橇的顺子是祖传的手艺和铺子,为人十分和气,懂狗,待人待狗都非常宽厚,赶雪橇的手艺好,又熟悉地形,是整个镇子公认的好人好向导。吴三省带着吴邪他们回去,用爪子敲开顺子的房门。
顺子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跟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穿着北极熊皮和海豹皮缝的皮棉衣,屋里熊熊地点着火炉,十分暖和。他对于吴三省带狗回来的事已经习惯,只是没想到这回有只跟吴三省非常像的金毛,他看了吴邪的牙齿,又在吴邪的肚子上摸了一把,闷油瓶看出他没有恶意,竟不阻止,自顾走到炉火旁边卧下,看着顺子拿了酒精棉球和药粉来帮吴邪处理伤口。
顺子边弄边跟吴三省闲聊,他养的一只很小的西藏獚也从他的皮袄里跑出来,好奇地看热闹,闻了吴邪又跑去闻闷油瓶。吴邪知道闷油瓶讨厌自己以外的任何狗接近他嗅他,更不喜欢小狗,他躺着不动,小狗过来,他就伸手就把小狗拨拉到一边去。那条叫皮包的小狗也算灵活,却怎么也近不得闷油瓶的身,不由着急地哼唧起来。吴三省作为狗老大,瞪了他一眼,皮包才安静下来,到奶茶壶旁边找个地方窝下来,歪着头看顺子给吴邪包扎额头上的伤。弄好了以后,顺子拍拍吴邪的脊背,说:“真听话,毛发得也不错,再有一两周应该就能适应了。”
吴邪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吴三省就给他解释:“这里跟长沙不一样,冬天冷极了,必须得长出厚厚的绒毛才能活下去,咱们金毛不如他们那种,天生就擅长在这种地方讨生活。不过不用怕,只要熬过最初一年,你的毛就能长得跟三叔一样,再冷也不怕。”
目前为止,吴邪还没领教过北极的风雪,所以他还不算太害怕,他忙着过去凑到小哥身边,小哥就宠溺地给他舔了舔胸前被鱼蹭得腥呼呼的长毛,吴邪被烤得暖洋洋的,这一天又太过精彩疲倦,不一会儿,就舒服地睡着了。
第22章
雪橇站的生活平静而清苦,吴邪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他每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和闷油瓶一起睡觉,只是在顺子敲那个很旧的制式铝饭盒的时候,才睡眼朦胧地跟出去吃饭。每顿饭都是用肉、菜叶和玉米渣捏成的窝窝头,顺子自己做的,虽然口感硬邦邦的,但味道还算可口。大概每隔一天,顺子还会扔两根没什么肉的羊腿骨出来给狗们当磨牙的零食。雪橇站里有上百只狗,有资格享用这东西的只有狗老大吴三省和新来的金毛吴邪。
不用问,闷油瓶一打二赢了个头最大的藏獒潘子和混血松狮大奎、一口咬死港口那只最狡猾的老乌鸦的事已经传遍了初道白河,吴邪和吴三省以及闷油瓶的关系也不是秘密。对于所有的狗来说,为了根羊骨头跟“老大的侄子”“No.1的相好”冲突起来,实在是太没必要了。
于是,顺子发现,他扔下羊骨头,吴三省还是一样迈着方步出来拿走一根,剩下的狗却不会像过去那样冲上去疯抢,而是都流着口水看着。任何一条狗如果露出对肉骨头的不良企图,就会得到卧在旁边好像一直在打盹的闷油瓶冷冷的一瞥,以及,忠心耿耿的藏獒潘子不轻不重的一哼。
吴邪在这个地方找到了家的感觉,恢复了他细嚼慢咽的良好生活习惯,每顿饭吃得都比别的狗慢三拍,等他打着饱嗝来找小哥的时候,总会“意外”地捡到一根羊骨头。于是整个下午,他要做的就是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啃啃骨头,睡睡觉,再啃啃骨头,闷油瓶最后会把骨头整个咬开,跟吴邪分食里面鲜美的骨髓,吴邪每次吃得肚圆又靠着闷油瓶软绵绵的身子的时候,就会由衷觉得,之前的颠沛流离各种危险就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的世界美好得太不真实了!
所谓“乌鸦嘴”,并不是指闷油瓶这种一下子能够咬死一只乌鸦的嘴,而是吴邪这种随便一说就好的不灵坏的灵的特殊体质。在雪橇站安顿下来不久,确切地说,是吴邪第八次捡到羊骨头的那天晚上,初道白河镇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全亮,就有两个外乡人敲开了顺子的小院。
吴邪被皮包尖锐的叫声从梦中惊醒,他一睁眼,就看见闷油瓶幽深的黑眼睛闪闪发光。吴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火塘旁边那两个正烤着火跟顺子谈价钱的人,背影和声音都十分熟悉。
闷油瓶碰了碰吴邪的鼻尖,低声解答他的疑惑:“华和尚,叶成,来雇雪橇。”
==============================TBC================================吴邪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陈皮阿四那张布满皱纹和戾气的脸,骨头里透出的诡异香气和他房间里那尊藏了个活人的木头弥勒佛,这些都让他紧张,于是下意识地开始舔自己的鼻子,左一圈,右一圈。闷油瓶凑得太近,也被吴邪毫不客气地舔了两圈,搞得他十分疑惑,却不会问,只是客气地回舔了一下,就转过头去,细听他们和顺子的谈话。
他们似乎有些争执,叶成的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亦渐渐凶狠起来。顺子只是摇头,在一张驯鹿皮做的地图上面指来指去,反复说:“老板,不行,太危险了。真的不行,老板。”
华和尚从手包里掏出一只仿麂皮口袋样式的精钢小箱子,向叶成伸出手,叶成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掏出一把小小的钥匙递过去。华和尚用钥匙打开箱子上面的小锁,然后把箱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顺子那张鹿皮地图上面。顺子养的那只小狗皮包立刻惊讶地发出嘤嘤嘤的叫声,吴邪弓着脊背站起来,只见桌面上精光四射,十数颗大小不一的钻石在鹿皮上滚动着,光华夺目。
顺子的喉头动了两下,华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叶成则掏出了一支左轮手枪,漫不经心地把子弹退出来排成一排,又一颗一颗地按进弹匣。
事已至此,在钻石和子弹之间,傻子也会选择前者,顺子终于点了点头,华和尚说:“那么,什么时候出发?”
顺子叹了口气:“再等一场大雪,路上冻硬了,就能套雪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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