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吴邪蹩脚的紧急救护术起了作用,也许是闷油瓶知道,有一只狗冒着生命危险打猎,想要让他活下去,他居然一点一点地开始吞咽鲜血,吴邪大喜,他在兀鹫身上制造更多的伤口,挤出热血来喂小哥。
就这样,吴邪一直用带血的鸟肉做诱饵,用装死来打猎智商远远不如他的食腐鸟类,虽然他再也没打到过兀鹫,但是乌鸦或者贼鸥也抓了好几只,闷油瓶渐渐能吞掉所有的血,并且还能吃一点点吴邪嚼碎了喂给他的碎肉了。吴邪虽然累得连死鸟都懒得吃,但是他却是开心的,他舔着闷油瓶的鼻尖入睡,在梦里,他又回到了春暖花开的杭州,窝在西泠印社后院旧躺椅上晒太阳,远远的,小哥走了过来,轻轻地抚掉落在他额头上的桃花。
第35章
一觉醒来,吴邪觉得神清气爽,肚子咕咕叫,他惬意地翻了个身,却觉得爪子底下少了些什么,身子一激灵醒过来,睁眼一看,整张貂皮都盖在他身上,爪子底下还按着一张——顺便说,用来垫底的这张貂皮是吴连咬带啃弄下来的,边缘么……就像人类常说的,“像狗啃的一样”。
正视这个失败的作品让吴邪爪垫有点红,他使劲抖了抖毛,回过神来才忽然觉得不对:小哥去哪儿了?吴邪严肃地怀疑了一下,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睡得太熟,有什么动物趁虚而入,把小哥拖走当点心了呢?
但封得好好的雪洞顶部和吴邪作为导盲犬的敏锐否定了他这种无厘头的怀疑。吴邪站起来,鼻子顶开雪洞,艰难地爬了出去——昨夜下了雪,掩埋了巨貂一家的骨骸。天阴沉沉的,细碎的雪仍然在下,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有一行孤独的脚印。吴邪走过去用自己的爪子比了一下,又低头嗅了嗅,然后眼泪吧嗒就掉在地上,瞬间结成了一小块晶莹的冰。
这么久以后,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小哥还是独自走了吗?
吴邪觉得他的爪子已经无法支持他的体重了,他下意识地卧下,却没办法像哈士奇那样蜷成一个团,用毛茸茸的尾巴挡住口鼻。
果然他还是小哥的累赘,对吗?如果没有他,小哥一定不会受伤,所以……
但小哥不是那样的!吴邪闭上眼睛,从在狗贩子的笼子里第一次见面,小哥就一直一直守护着他,如果小哥要走,他怎么可能追得上?所以……小哥其实是……跟自己一样的心意吧。
可是他还是走了……吴邪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的猫阿姨说过,猫能够预知自己的死期,要死的时候,猫不会像狗那样,期待着守在最爱的人身边,留在温暖的家里,猫宁愿独自离开,永远消失。
小哥有的时候更像猫,他……难道是……
吴邪腾得站起来,心扑通扑通乱跳,耳朵里仿佛被人安了个铜锣,咣当咣当敲得他心慌意乱,他试图把脑袋放进雪里镇静一下,却发现这样一点用也没有,反倒被雪沫呛了个大喷嚏。
生要见狗死要见尸,吴邪坚定地想,他不会让小哥独自消失,哪怕闷油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
谁,哪怕全世界都已经背弃了他,至少有一只金毛还会陪在他的身边,从过去到以后,永远不改变。
丝毫不留恋那个铺满貂皮的豪华雪洞和埋在雪洞周围的好几只拔了毛放了血的冻鸟,吴邪追着小哥的脚印,飞奔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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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吴是高富帅有木有!人家有房有木有!精装修的有木有!家有余粮心不慌有木有!
雪一直下,吴邪的睫毛上沾满了雪,能见度只有三五米,但吴邪不仅没有减慢脚步,还跑得更快了——雪会覆盖掉地面上的一切,包括闷油瓶的脚印,他不想失去小哥最后的踪迹。
吴邪并没有跑很久,他所追踪的脚印变得十分杂乱无章,好像闷油瓶曾经在这里转来转去,走走停停,他是改变了主意,想要回去吗?还是巨貂毒又发作了,疼得满地打滚呢?
吴邪的鼻子几乎贴在脚印上,但薄薄的一层雪隔断了太多的信息,他无法判断了。
噗。
很轻的声音,像是极地松鸡跳进雪堆的声音,吴邪本能地转头看了一眼,只见距离他七八米外的雪地上,竖着一个大尾巴,摇啊摇的。
银灰色的尾巴,毛茸茸的十分眼熟,吴邪瞪大了眼睛,却又不敢相信——冰天雪地还掉雪花,小哥为什么在这儿倒立?难道是被貂毒烧坏脑子了吗?
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一步一步地凑过去。那个尾巴一甩,一只银灰色的哈士奇跳了出来,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也转头看向吴邪。
吴邪觉得眼泪都要克制不住了,他想要大叫,想要飞奔,却又怕闷油瓶掉头逃走,他的爪子似乎被冻住了,只能站在原地。
雪一直下,所以虽然只隔着三四米,吴邪却看不清闷油瓶的神情,看不清那双淡漠的黑眼睛里有怎样的波澜,但闷油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头,把一个热热的东西放在了吴邪冰凉的爪子上。
吴邪低头一看,那是一只刚断气的极地雪鼠,肥肥胖胖,尾巴长长的,看起来就比吴邪存在雪洞周围的冻鸟好吃——原来,小哥天刚亮就冒着雪跑这么远,是为了早饭吗?
闷油瓶歪着头看着吴邪,用爪子轻轻地把雪鼠翻了个个,露出肥美的腹部,吴邪凑过去舔了一下闷油瓶的鼻子,湿湿的,凉凉的,是健康的表现。闷油瓶顺势跟他蹭了蹭额头,低声说:“谢谢,吴邪。”
吴邪有点不好意思,他闭上眼睛,轻声地说:“小哥,没有我你也会没事的,但是……”
闷油瓶舔了一下吴邪的鼻尖,终于说:“吴邪,我懂。”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阴沉沉的下雪的上午,说着这样的话似乎显得过于感性了,充满了正能量的金毛使劲抖掉身上的雪花,挺起胸膛:“我也会抓鸟了。”
闷油瓶看着他,居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我不想再吃秃鹫了。”
吴邪眨巴眨巴眼睛,他确定那个晚上闷油瓶确实徘徊在生死一线,不可能知道吴邪到底给他吃过什么,于是,他是早晨起来把四周的残骸都扒拉了一遍,才得出这种结论的吗?
吴邪想要问,但是闷油瓶已经剥掉了雪鼠的皮,咬掉了头和尾巴,把肥美的后腿推到吴邪面前。雪地生活的第一重要法则就是永远不放过任何热的食物,于是吴邪决定放过那些不重要问题,埋头大吃。
下了一夜又一早晨的雪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天还是阴沉沉的,血红的太阳悬在地平线以上很近的地方,仿佛一伸爪子就能够到。吴三省曾经说过,黑冬之夜已经开始,白天会越来越短,最后,整天都是晚上,只有午夜时分,太阳才会在地平线上露半个头。
闷油瓶带着吴邪顺着山崖的方向往北走:“雪橇队要去终极,就一定会从另一面翻越这座山,我们只要往山口的方向,就一定能够赶上他们。”
吴邪其实他对于去哪儿怎么走完全没有意见,甚至从此长住那个有貂皮能抓鸟的洞穴也没关系,他点点头,沉默地跟在闷油瓶身边。
闷油瓶看出他有心事,停下脚步,跟吴邪碰了一下鼻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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