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没有相思那种踏雪无痕、踩草无迹的轻功,但我有一只天上有、地上无的金鼻子。
——要没这点能耐,想从那个小气师父手里分杯羹,还是省省吧。
速度虽然慢了点,幸好当我追着那股子焦味一路寻去时,曲未终,人犹在。
不知上演的是哪一出,《杀狗记》、《三岔口》亦或跳傩舞?——最好别是《贵主还宫乐》,我心里嘀咕。
打我这儿望去,相思背对着我,而那两人则正对着他。月色朦胧树影斜,瞧不清那两人模样,不过看他们三人站得这么近,应该不是生人。
那口锅子搁在他们仨中,幽幽散着味儿。
我不敢挨得太近,慢慢一点点儿挪,支楞起耳朵听,打定主意如果相思为了那口锅把我卖了,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远离红尘再不回头。
——就算十天半个月后毒发身亡,总比现在就被相思无情无义推出当替死鬼的好!
可怜我吴大用死别吞声、生别恻恻……咦,他们说什么,怎么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剑都出鞘了?
我四肢着地,借着夜色的掩护,巧妙地将身形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又往前爬得几步,隐隐约约听得相思道:“……你们待怎样?”
清冽的音色渺渺地融入春寒的夜林中,一丝丝、一缕缕地晕开,别有一番空寂的韵致,可惜相思对着的是两头不辨音律的牛。
“我们将货交到你手上,你居然就这样办事?”这个声音……年纪大了些,听得我猛摇头:这种俗不可耐的家伙,绝入不了相思的眼。
“已经这样了。”相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耐烦,“你们待怎样快划出道来!”
“已经这样?什么叫‘已经这样’?!”那个年纪大的声音暴跳如雷,“你知道这有多珍贵吗?每一朵是至品,可值十两黄金之数——”
“本座再重申一遍,货物被毁,确属本座过失。”什么什么?本座?什么本座?相思吗?那是什么东东?没待我细想,又被相思接下去的话吸引去了注意力,“按本门规矩,本座愿以十倍之价赔偿客人所托之物,或再上波斯为老爷子重取两打开谢花,所有费用由本门支付,算本门为此次失手向老爷子赔礼——老爷子你看如何?”
乖乖隆得冬!十倍啊!十倍的意思等于……如果按那个老家伙的说法一朵十两黄金一共两打鲜花这个总数就是……我的天啊!相思你为什么不早说这几朵烂花这么值钱?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很自动自觉自主地把照顾那几朵花的责任揽到头上,只要你付给我是你答应给那老家伙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我都满足了!
老家伙好象也被钱堵住了嘴,支吾半晌没发出话。反是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阴恻恻地道:“爹,别听他的!他说那些货全毁在这锅里就一定是了?说不定他借货毁之名私藏了一部分——”接下去,我看见一林子的星光,亮起,又敛下去。那三条人形挨得更近了,近得只有一剑之遥——隔着那三把交缠不清的寒光闪闪的剑。
我反松了一口气:这架势,相思应当不会出卖我了吧?
“你杀人越货?!”年纪大点的声音悲愤难当,相思却比他更狠,一字字慢慢地道:“本座既然接了你的货,就一定负责到底,但是,”他变戏法似地挫了几下腕儿他那软剑便抽了出来,森森指向另两人中较高、较瘦的那个,“侮辱孔方令者——死!”
“扑哧!”我忍不住笑出来——长着一副冰肌雪肤、冰心玉骨、冰清玉洁样儿的相思执掌的居然叫什么“孔方令”?那感觉就象看到杨贵妃那样的美人下到菜场和小贩锱铢相较、王昭君帮着单于坐在床上一个一个数铜板那么怪异——哎呀不好!
寒夜里亮起两簇斗大的剑花,齐齐向我藏身之处招呼来。我懒驴打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我快剑更快,一朵剑花追杀,另一朵剑花封死了我的所有追路,然后前后夹击包围圈越缩越小,我全身寒毛倒竖,那沁骨的寒气与杀意刺得我突然患上风湿,痛得周身没一个关节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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