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有些难过,这是我不理解的。我撇开眼睛,说:“适可而止,陶然,我希望你明白。”
“想和你做朋友真难。”他闷闷道。
我没想和你做朋友啊。一旦同某人扯上某种关系,总是麻烦的。你不怕麻烦,我怕。
这话几乎要破口而出,却不知为何被生生关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那好吧,”他有些生气,“你得先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找你有事儿。”他说着就走了,散落在四周拿着书籍伺机问问题的同学自动给他让道。
我跟着他走到校门口隐秘处,看见一辆摩托。
“什么事儿?”我站住。
他没有说话。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拿着两个头盔走了过来,递给陶然。
“戴上。”他递给我。
“我还有事儿。你有什么话在这儿说。”我没有接。
“现在才四点五十,二十分钟就够了。”他直接把头盔往我头上扣。
陶然,就这样吧,我们恢复到之前没有交集的日子。我照旧履行周五之约,之后再去医院。
“那你快点,”心里叹口气,“我还要去医院照顾爷爷。”
我整了整头盔,跟着他坐上了车。
迎面而来的妖风不遗余力地往我脸上扑,见有遮挡物又转战至裤腿和衣袖,见空就钻,不把人逼得直打哆嗦不罢休。我想起很久之前,那时我还很享受这种感觉。彼时在赛车上,车子像失控了般往前漂移,好像随时会与前后左右的其他车撞上,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相信那个人。我相信他,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同他一起在无数场刺激中相傍相依。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可以大大方方地抱着他,甚至说某些平时怎么也不敢说的话。喜欢他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非但见不得光,连想都不能想,要及时剪除刚冒出芽尖儿的妄念。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如此痛苦。
以致我后来到现在都不敢喜欢他。
怎么会不敢喜欢?是他不要我的喜欢。他亲手掐着我的脖子叫我立刻断了念想,于是我选择苟延残喘。
“箫以寒,我喜欢你。”假装又回到了几年前,还是在他的塞车上,我迎着呼呼作响的飙风重复着这句烂熟于心说出口却显生涩的话。
并不期待会有回应,因为从来也没有过。
“杜谨言我也喜欢你!”身前的人大喊。
“谢,谢谢。”一定是猎猎狂风钻进了头盔里,钻到了我眼睛里,要不然它们怎么会那么不舒服?
原来,就算带着头盔也能听见啊!那个人只是屏蔽了吧?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既知道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了为什么还把我留在身边?
摩托车被陶然开得四平八稳。向前,向前,好像要开出时间之外。
目之所及,深绿的群山做了背景,主体是一条条橙黄色田垄界限分明地连接着一畦畦黄中带青的未成熟庄稼。
停好车,陶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想了想,他应该是问我有什么感想,于是我说,“很刺激。”
他像是挺满意的,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压力减小了么?”他问。
“……”我不明所以。
“我听人说,当一个人觉得压力山大的时候会产生焦虑,无处排遣焦虑时会有自虐或者被虐倾向。”他挠挠后脑勺,“以后每个星期五,不,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我都带你放松放松好不好?”
“……”
“你不想给你们班的人讲题,我就每到一下课就把他们赶走。你不想对着他们笑,那就不笑。他们敢说你什么,我就揍他们。”
“……”
“你说话啊!”他双手抓着我的肩膀,“你别去那片林子了好不好?”
我实在是很惊讶,我不认为跟陶然相处的这么些日子能让他把我看得那么重。但是,从他眼中冒出的焦急与担忧之光让我不得不信他的一片赤诚。而这一刻,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我是真的很渴望友谊,很渴望温暖;我死掉的心好像在沉睡经年之后有了苏醒的迹象。只是……
我挥开他,取下头盔:“谢谢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是,这件事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
“是因为你喜欢他么?”他亮晶晶的眼睛顿时暗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别喜欢他好不好?他那么凶狠无情,我见你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受伤。”
“不是。”我叹了一口气。
“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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