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看着他,等待着尤里和米拉按捺不住跳出来大喊“愚人节快乐!”,但是没有。只有勇利,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该回应什么?一时间,正确的说话方式从他脑海里消失了,与此同时,好几个声音炸了开来,形象接近尤里普利塞提的小人发出了一声猫被踩了的尖叫炸成了五彩纸屑,靠近右耳的某个地方传来了玻璃糖纸被不断揉搓的噪音,而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忽然有几百只烟花同时被引爆,一片光彩夺目之后把一切都炸成了废墟。
“但是,”维克托扯了一下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是失败了,一时间有太多的信息从他脑海里带着电光穿梭而过,他下意识的想笑,可是又觉得笑不出来,因为米拉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百分之三十七呢!”“但是你是beta,勇利。”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的思考,“你是不会,我是说……”
他感觉自己听上去就像某些三流爱情剧里男女主角相遇之前上天派来磨难女主角的渣男角色,而勇利的反应也没能帮助他减轻这种感觉:他看上去就像维克托的反应印证了他心中最坏的猜想,胜生勇利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他低下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诊断书递给了维克托。
维克托沉默的接过了那几张打印纸。最开始的几行字在他眼里几乎就是辨认不清的墨点儿,不过那没关系,名字、年纪、职业、性别(他心里某个地方被扯了一下),之后是一些手写的症状描述,厌食、呕吐、身体乏力等,随着一行又一行的阅读而让维克托脑海里的忙音逐渐升级着;翻过页来是一些常规检查结果、大量的医学术语和百分比数字,他不需要了解它们是什么意思,因为医院贴心的为病人省去了麻烦:检测结果的末尾用加粗加黑的印刷体大字写着“妊娠反应”,这不需要任何医学背景都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说男性beta怀孕的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六,所以,”勇利说,语气里透露着一种故作轻松的别扭,“中头彩了,哈?”
维克托从诊断书里抬起头,茫然的看了勇利一眼。他脸上任何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都没有。他眨了眨眼睛,大量的、繁杂的、难以辨别的信息从潜意识深处如同爆炸后的气流一般席卷了他的意识,仿佛同时有几百个人在冲他大喊大叫,而他一个人都听不清。
“这是真的。”他轻声说,“你有……你有孩子了。”
勇利点了点头,仿佛初春时节坚冰融化的过程,一点一点的,维克托感到自己眼前的影像再一次的被拼凑到了一起,先是勇利的眼睛,然后是他的鼻子和额头,他的嘴唇和下巴,头发、脖子、肩膀四肢,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勇利正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不是提前到来的愚人节,也不是做白日梦,他是真真切切的——他怀孕了。
勇利看起来已经实打实的是在哀求他了。
“说话呀……”他轻声说,抓住维克托的手摇了摇,“维克托……求你了……说点儿什么……”
维克托觉得勇利快要哭了。他沉默着将勇利搂进怀里,亲他的额角和耳朵,勇利僵硬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多长时间了?”他听见自己问道,“什么时候……”
“大概三周。”勇利飞快的说,他听上去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像是等待着维克托的发落,“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维克托安抚般的摸着他的头发,这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又过了片刻,维克托才轻声说:“不是生病就好。”
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又能像个冷静的成年人那样思考和说话了,勇利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心脏不安的跳动从胸口直接传递到维克托的胸膛里,这让他意识到了那件他早该意识到的事情:勇利需要他。所有的思维的碎片被瞬间重新组合在了一起,似乎那个总是胸有成竹的维克托又回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勇利短促的笑了一声。
“这回放心了?”他说,“你们一个个就好像我得了绝症一样……”
他试着正常的和勇利说话,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应该说点什么有趣的话来化解此刻的尴尬,但维克托什么都说不出来,几分钟之前那些在他脑海里炸成了一窝蜂的情感并不是就此消失了,而是逐渐化为了更加具体的、稍微不那么缺乏逻辑的思维,它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让他甚至产生了因为过载而呕吐的欲望。他感到后怕、担忧、以及悔恨——他们俩曾经都把beta怀孕的几率看做可以忽略的小数字,但此刻他却忽然意识到,他从六十亿人口中找到勇利,已经是一个足够消耗许多人一生的运气的小几率事件了。他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件事,而现在悔恨几乎要从身体内部把他吞吃个干净。他强行命令自己把有关他、勇利还有某个长着勇利的眼睛和自己的轮廓的孩子的想象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因为那是不该在那儿的。
“所以……你不生气。”勇利小声说,“是吗?”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他有什么理由生气?“当然不。我为什么要生气?”
勇利退开了一点,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情绪好多了,他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他支支吾吾的说:“哦!就是一些这个……一些那个呗……”
他的手还是很凉,维克托把它们攥在手里,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抖、还是勇利在抖,还是他们俩都在抖却都在假装没有抖,他握着勇利的手,缓慢的试图露出一个微笑。
“医生怎么说的?”他问,“他有跟你说手术定在什么时候吗?”
那一丁点儿可怜的血色再一次从勇利脸上消失了,他抬起头,眼里的恐慌远大于惊讶,他下意识地想抽走自己的手,但被维克托攥紧了无法动弹,他的下嘴唇颤抖起来。
“什、什么手术?”
“……”维克托马上就意识到,片刻的宁静只是累积在误解之上的假象而已,勇利的手心里的温度正在迅速地流失着,就好像他已经从维克托的沉默中窥到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甚至希望得到不同的回答而已。维克托不能说自己就比他好到哪里去,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他确实以为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但现在仔细一想,如果勇利赞同他的想法,一开始就不会那么畏手畏脚了。“……勇利。”他轻轻叫了一声,希望他自己明白他们并没有太多选择。
那几分钟的沉默是最难挨的,勇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维克托看而已。
“你想让我去做……引产。”提到手术的名字时,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是吗?”
“是。”维克托承认了,自从他命令自己把那些没有意义的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从脑海里删除之后,他发现这个决定能给他心头带来的伤痛就减轻了,这个决定不是忽然冒出来的,而是从听说了勇利怀孕之后,它就已经在那儿了,它在那儿,因为维克托对自己亲生骨肉的眷恋而让他痛苦不堪,但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旦他不再把那个长在勇利身体里的东西看做自己的孩子,而只视为某种会威胁自己爱人生命的某种……物体,他就会发现答案是明摆着的。“勇利……”
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挣开了他的双手,勇利后退了一步,惊惧和愤怒在他眼中暴风雨般的酝酿着。
“我……我不明白。”他说,“你说……你不生气的。”
“如果有个人该惹我生气,”维克托苦笑着说,“我恐怕那只能是我自己。”最开始的一层慌乱开始退却后,他的理智开始重新掌握了愤怒的力量,是谁该承受这份怒火?答案是维克托自己,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在意勇利,然而事实上他没有,他早该意识到,他和勇利能相遇和相爱本身就证明很多时候几率渺小并不阻碍它发挥作用,他应该想到更多的。而现在他正打算这么做:他必须让勇利意识到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勇利看着他,片刻之后,他后退一步,摇着自己的头,拒绝接受维克托的答案。
“不,”他说,“不是这样的,你……”他快要崩溃了,他大喊起来:“你说你不生气!你刚才……”他卡住了,似乎在回忆维克托说过的话,他很快就意识到维克托并没有说过任何能被他用来当做反驳的证据的话,他看上去绝望极了,他孤注一掷的扑上来,紧紧地抓住了维克托的胳膊,“求你了维恰我求你!我觉得我可以留下它,我真的……”
“你的诊断书上写着‘建议终止妊娠’。”维克托回答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出奇的冷静,若非如此,只怕他也无法继续这番对话,这是多么荒唐的对话啊,一个男人竟然强迫他的合法伴侣除去他们的爱情结晶,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才能说出这一番话来?他都不敢去想。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去期待那些早就已经决定放弃的东西,不要去为那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感到心痛,他告诉自己至少他们两人中要有一个人保持冷静、做最好的决定,如果那个人必须是维克托,那更好——如果非要有一个人要为亲骨肉的死亡负责,他情愿这个人是维克托。
“他们都那么说,他们都那么说!”勇利慌不择言的说,“那只是最保守的说法……维克托……”
他还在苦苦哀求,而维克托渐渐开始感到怒火在心头燃烧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听见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大声质问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给了我爱,又要让我面临失去它的危险?你怎么能拿自己冒这样的风险?你怎么能、你怎么敢离开我?!
“你知不知道男性beta的难产率有多高?”他生硬的问道,“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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