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内西斯沉默良久,忽然被烧着般跳下鸟背往岩窟走去,走着走着又放缓了脚步。他闻到了刺鼻的狼粪味,也许马上要见到的又是一地的骨头碎肉,令他想起那段充满耻辱的记忆,心头颤了一下。强迫自己爬上斜坡,长剑立在身前戒备随时可能发生的袭击,最终他踩上干燥的砂岩地,探头向昏暗的洞里看去。
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白色的群狼警惕地注视它,龇牙发出咕噜咕噜的威吓。但是在此起彼伏的白色皮毛间,一颗小小的金毛脑袋露了出来,枕在某只母狼柔软温暖的肚皮上。杰内西斯还能看清母狼丰腴的乳房,另外几头小家伙团在克劳德身边,贪婪地吮吸着乳汁。
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母狼埋头舔了舔克劳德的脸颊,湿哒哒的口水反射着晶莹的光。
这跟他想的可不一样。
克劳德被这阵骚动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时露出压出红痕的半脸,嘴唇上还有一圈耐渍。很好,他看起来过得好极了,至少比自己好得多——杰内西斯觉得自己该愤慨的,但不知道是被萨菲罗斯气过头还是因为奇迹的生还惊讶过度,此刻竟保持了冷静。
“你还活着。为什么?”
戒备在克劳德眼中苏醒。感应到危险的头狼不安地站起来,压低身子,尾巴夹得紧紧的,眼神凶恶而野蛮。它的一只耳朵只有半截,肩胛骨和腰侧有不少地方因为伤疤没毛,看起来不太漂亮,但绝对够狠。其余白狼跟随它的行动,散开来试图占据有利位置。
它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一个简单的火焰魔法就能把它们全部炸死在封闭的洞窟里,事实上杰内西斯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没马上这么做。
“有人帮你。”他怎么会忽略这么明显的事实?克劳德身上的伤痕都消失了,然后身边守着这些野兽,金眼的野兽,他很难不联想到那个吸血鬼。“所以,你认识它,你们是一伙的。”而他竟然还傻傻地感到了……愧疚。“这也是萨菲罗斯指使你做的?”
少年试图站起来,被俯视的压迫感令人不适,但是很明显他做不到。杰内西斯终于注意到他无法动弹的腿,记忆里不曾有这处伤。这就很有趣了,那个高度掉下去,不可能只有腿受伤,显然是被谁打断的。但是那只吸血鬼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阻止克劳德跟着?
“怎么不说话?我以为你该辩解的,在你已经无路可逃的时候。”
“你打算听吗?”克劳德认真地问。
他们两个之间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至少此刻,杰内西斯不再感到那些负面情绪,而是把这当成一件单纯的任务来做。他实在太疲惫,懒得想更多了。“不打算。很高兴你有自知之明。如果是别的时候,我或许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也可能给你机会说点遗言,毕竟是惯例。但是很遗憾,现在我赶时间。”
“扎克斯还好吗?”
“……什么?”
“你不会伤害扎克斯,对吧?”
杰内西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克劳德、臭屁又冷漠的小鬼,此刻竟然流露出软弱的乞求之色。
“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跟他说,我们只见过几面,他会帮我只是因为他是个傻子,对所有人都很好的那种,就和安吉尔一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对不起……”他看起来那么卑微,头快低到尘埃里了,上一次和杰内西斯对峙的时候他的眼中还燃着不屈的斗志,“我会让你杀死的,再也不耍什么花样,但扎克斯是无辜的。”
他太惊讶了。“……是什么让你如此傲慢,以为有和我谈判的权利?”
“谈判?不,杰内西斯,这不是谈判,我在警告你。”有那么一瞬间,那双稚气未脱的眼睛流露出骇人的煞气,五官扭曲狰狞得和守在他身前的头狼一样,但是杰内西斯依旧能辨认出色内厉荏之下深深地恐惧,“如果你敢动扎克斯,如果你敢破坏这一切,我——”
“你怎么?”杰内西斯下意识反问。
克劳德竟然笑了。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尽管关系并不亲密,杰内西斯依旧有许多机会与他相处,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克劳德笑。
“我会杀了你,杰内西斯,无论多少次从坟墓里爬出来。”
杰内西斯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他擅自理解为某种虚张声势。他只是有点想笑,虽然很惊讶,但好笑还是占了上风。看起来萨菲罗斯是单方面执着于这个毛头小子,然后,克劳德似乎更在乎扎克斯?真他妈解气啊。
“可以。”无论如何,克劳德至少赢得了他的尊敬,在死亡面前没有那些人惯常的丑态,“我答应你。”
变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以致两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剑芒闪烁的瞬间头狼一跃而起,带着恶臭的獠牙扑向杰内西斯——这本该是被轻易化解的,他理当轻松将这头野兽的脑袋削成两半,脑浆烟花般四溅。但是没有,杰内西斯的动作慢了致命的半拍,獠牙狠狠地撕开他的肩膀,猛地将他带倒在地上。
可怕的群狼眨眼便将杰内西斯的身影淹没,此起彼伏地撕咬着鲜活的血肉。
这对杰内西斯而言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更为剧烈的痛苦贯穿了他,从里到外熊熊燃烧着。像是什么无法逆转的开关被启动,先前微微好转的伤势骤然爆发,肺部的血液汩汩淌,从口鼻溢出来呛住了气道。他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正与炙热的剧痛搏斗,另一半则在冷眼旁观,等待着某种一直虎视眈眈要占据他的东西降临。
克劳德扶着岩壁站起了来,冷漠地注视着他,仿佛末日审判降临。
——是这个意思?这就是你的警告?
没来得及思考更多,杰内西斯的世界迅速堕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最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覆在了他身上,如此舒适,如此轻柔,让一切疼痛消失殆尽。
恍如生病时母亲的怀抱。
这里是哪?
杰内西斯困惑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觉得自己从没睡过这么硬的床,背都硌得痛了——五台那时候例外,不过那干脆就没有床这种物件。而且讲道理,这床未免太过短小,他甚至无法伸直躯体,腿还悬空地搭在床尾上。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新兵蛋子把他搬上来的,铁定马上去打断那家伙的腿。
他开始观察自己所在——没有其他人,所以杰内西斯几乎是懒洋洋地打量这个房间。乏善可陈,没有比这个词更合适的形容,单调得他不想再看第二眼。也正因如此,床尾正对着的那幅印着萨菲罗斯的征兵海报变得格外显眼。萨菲罗斯,无处不在的萨菲罗斯,是不是每个人都想把他裱起来挂墙上?
翻身下床,钉靴陷进了木地板中,杰内西斯想起上一个待的地方是雪原;而这里,气候宜人,甚至有些热了——他竟然还穿着厚大衣;阳光穿透熹微的雾气落入房间里,安静而祥和。这种感觉非常舒适,也非常怀念,就和故乡一样。然后他才后知后觉,胸部的伤口不再疼痛。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杰内西斯弯腰朝床底捞了一把,结果真给他捞出一个小铁盒。里头零零散散装着些破烂玩意儿,仿制的军牌、剪下来的报纸、弹弓。他嗤笑一声,把盒子盖上丢回床底。
这个家庭显然没有男主人。杰内西斯想把那双不大方便行走的钉靴换下来时,只在屋子里找到了女人和小孩的鞋,完全没有另一个男人应该存在的痕迹。他开始巡视客厅,没指望能找到电话之类的通讯设备,但是直到现在还没个人影就十分奇怪了。他注意到窗外有根电线杆,两只麻雀正在上头梳理羽毛;很久以前巴诺拉通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制式,也许可以顺着找到通讯设备。
矮柜上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杰内西斯不由得走过去,顺手掀开一旁倒扣着的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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