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琛笑得无耻:“怪谁?你比我热情。”
宴喜臣三两句话就被他撩拨了,又刚好是事后,杜亚琛的嗓音里还带有余韵,宴喜臣岔开双腿坐在他膝盖上,抽出笔记本放在他胸膛,飞快地扫一眼。那是一些零散的当年鹰眼在基辅事件发生前的任务,大部分都是他和该隐执行过的,这令他讶然。
“你现在是主宰,虽然不知道在里世界中你是不是全部的主宰,但显然我能放慢点节奏了。”杜亚琛解释道。
“我可没看出你哪里放慢了节奏。”宴喜臣一目十行,将笔记本往前翻了好几页,都是差不多的内容,“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在里世界中我完全无法感觉到作为空间意志的掌控力,大部分都是死里逃生,而且面对该隐的时候我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当初物质混乱的场面你不是没看过,我冷静下来想想,觉得那并不是我所导致的。”
杜亚琛叹气:“想想看,你还没有作为空间意志的自觉啊。有一种说法是,当你不知道自己拥有力量,你就没有力量。拴在木枝上的大象是因为惯性所以失去挣脱桎梏的思维,并不代表它不拥有力量,你也一样。只要你一天意识不到自己是空间的主人,意志的力量就一天不会回到你身上。现实现在,要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你很有可能控制不住你的力量。”
“那又怎么解释方烁的确拥有控制空间的力量?”
“还记得段明逸和罗森的话吗?表里世界的一切都不可尽信,里世界里的人的确是真实的,但该隐不是人。他们说真正的该隐也许在表世界,我赞同。该隐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他弥留在里世界中的也许是他的意志,也许是他的精神,也许只是一段回忆。你是控制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为什么他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不就很显而易见了?”
宴喜臣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想到那时候杜亚琛也说,在他在巴西利卡大剧院做出选择后,冥冥中一切就有了定数,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者,他的许多选择都关乎到这个空间的规律,即使他做选择时自己并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是我给了……该隐使用力量的权利?”
“Point!”杜亚琛打了个榧子,抚摸着他床单下的身体,感受薄薄的床单下透出的热度,“我的猜测,你的潜意识想要他恨你。”
宴喜臣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来。
“怎么了,宝贝?”杜亚琛揉搓他的耳垂。
“该隐是空间的意志者时,所有人说杀了他就能打开空间的豁口,回到真实的世界里去。现在像场闹剧似的,我才是空间的意志……”
杜亚琛目光沉了沉,拇指轻轻在他腰间摩擦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该隐不会打开空间的通道,因为他无能为力。炸毁该隐的遗骸能打开通道,并非是因为重创了该隐,是因为重创了你。而你,你会打开通道,在合适的时候。”
“这里死过很多人。”杜亚琛的话并没有安慰的宴喜臣,他垂着眼帘,月光也在他身上黯淡了,“我想多得是哪怕牺牲性命也要杀死我的人。你不用宽慰我,我知道我有罪。我并不是无知无觉地创造了空间,也不是无知无觉地让无辜的人坠入到这个空间里来。虽然不知道当初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那时候我看到方烁的尸体,确实是疯了。我的悔恨,怨毒,遗憾,不甘心,种种近乎绝望的偏执才让我在脑海里形成这样的想法——如果能够有个无垢的世界就好了。没有苦难,噩耗,后悔,没有来不及,不甘心和求不得,没有这么多肮脏下流,没有那么多不甘与痛苦。”
“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宴喜臣抚摸杜亚琛的脸颊,用一种很难过的目光看着他,“你觉得我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但其实我不是。我坚持得越久,最后崩溃的时候就越被摧枯拉朽地毁灭。我竟然想要极端的净化……我竟然想……”
杜亚琛抱着他放倒在沙发上,吻他:“嘘,宝贝,咱们不说这个。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我们可以再做点快活事。”
宴喜臣露出个比哭难看的笑,但他那股激动的情绪被杜亚琛按了下去。他别过脸:“你他妈的……”
“明天我们动身去S区,里世界的混乱,是时候平息一下了。”
里世界,晚上八点钟。
罗森推门而入,屋里只亮着两盏台灯,桌面上放着几道菜,罗森愣了一下,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受到该隐的诅咒后很长一段时间,玫瑰都不敢碰明火。实际上日常中许多东西都令她害怕,例如明火与刀叉。成年人不再害怕是因为具备掌控力,该隐剥夺掉的正是玫瑰意识中的那份掌控力。罗森还记得玫瑰发现这一点时难得不再消沉,因为她相信练习和克服恐惧能够重新找回她的掌控力。刚开始罗森出门前必须给家里备上熟食,后来玫瑰能够用刀叉,也能够用明火。
但是今天,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色,跟往常很是不同。
罗森小心翼翼地靠近门边,推开虚掩着的门,发现室内竟然是全黑的。玫瑰恐惧黑暗,他知道,但玫瑰总隔三岔五地想要去克服,就像去克服使用明火一般。可今天罗森的第一直觉告诉他玫瑰的状态定然不对。
他飞快地掀开床上的被子,将黑暗中瑟瑟发抖的身躯搂在怀里,单手开了床头灯。
清晨,杜亚琛还没来及出门,就被罗森先登门拜访。
罗森的脸色看上去实在不算好:“玫瑰的情况很糟糕。”
宴喜臣起身时,杜亚琛已经跟罗森去看玫瑰了。原来二人拟定的计划,需要和罗森一同去混乱区处理事情,玫瑰则照常交给老江照顾。宴喜臣找到杜亚琛时,杜亚琛脸色算不上好。
他披着外衣,扛着枪,已经是整装待发的模样。宴喜臣站在阶下,见杜亚琛一阵风似地来到他面前:“现在就去K区,我找乌鸦有话要问。”
“乌鸦?”宴喜臣讶然,他什么都没带,但他知道杜亚琛的后备箱总能找到他想要的。
二话不说,宴喜臣跟着杜亚琛翻身上车。
杜亚琛一脚油门下去,宴喜臣因为惯力晃了一下,杜亚琛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
“玫瑰被‘诅咒’那天,罗森和你都不在,除了玫瑰自己,只有乌鸦在场,也只有他能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K区在混战。”
“整个里世界都在混战。”杜亚琛将油门踩到了底,“越混乱的地方就越能找到乌鸦,咱们去会会他。”
杜亚琛是对的,宴喜臣甚至没有问他如何得知乌鸦肯定就在K区。他有他的方法。
后来杜亚琛跟他讲那时候的玫瑰,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跟着他刀枪火炮里跑,好几年了,当时见到她时,她差点以自残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见到杜亚琛时她情绪更失控,不说平日里的风姿,那双总是活水似的眼都干涸了。
公寓被罗森布置得很安全,至少看上去很安全,一切尖锐的东西都被包裹起来,客厅与卧房敞亮干净。玫瑰病了,她的心智没日没夜陷在恐惧之中,被其折磨,而他们却束手无策。真正尖锐的刺不在她身边,而在她心里。
K区,漫天的黄沙笼罩在城区上空,像经历过一场沙尘暴一样,四处都是灰蒙蒙的。街区上没有太多人,所有战士都集中在城区北部——听说那边正在进行一场对抗,所有人听乌鸦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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