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当然是不冷了。叶鸯眨着眼看他,内心滋味酸涩难言,还夹杂着轻微的苦楚。窒息了好一阵子,才说:“我有些怕。”
“在怕何物?”叶景川追问。
“那可多了去了。”叶鸯语气忽然变得轻松,“毕竟像我这样的人,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多一些也不奇怪。”
他那样讲,叶景川不便多言,却也没有立即翻身上床,而是在黑暗中望着徒弟,若有所思。叶鸯被他看得怂,心道你不来陪我就算了,自己睡也是一样的,将被子往上一扯蒙住脑袋,径自假寐,全然不顾叶景川会不会觉得他可笑。
放在平时,早在他开口讲第一句话的时候,叶景川就要骂他了,可今夜的情况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过多久,叶景川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来,同叶鸯躺在一处,叶鸯心跳如同擂鼓,几乎忍不住要睁开眼,正当这时,叶景川突然说:“往后睡觉不要总乱动。”
“嗯?”人永远见不到自己的睡姿,因此叶鸯不晓得自个儿睡相是有多差,自然而然地听不懂叶景川讲话。那方叶景川话刚脱口,便知失言,然而言语出口当如覆水难收,此时再后悔未免太晚,只好硬着头皮将尴尬的交谈继续进行下去:“你睡相不好,总往床底下翻,今夜可悠着些,你师祖我不想睡地板。”
费了好大劲,叶鸯才理解他的意思,这回关注点依然跑偏:“你怎么知道?你偷看别人睡觉?”
没人有那闲工夫偷看叶鸯睡觉,他睡觉有什么可看的?叶景川气到发笑,反手给他一拳,骂道:“少乱放闲屁!睡你的觉!”
才温和了没到半天,他就原形毕露。叶鸯心头刚聚集起来的温情叫狗师父亲手打散,简直无话可说,黑着脸哼了一声,把脑袋藏入被中,继续安睡。
叶景川倚在床头,等到叶鸯睡着,轻手轻脚爬下床。与此同时,屋外有人影一闪而过,透过窗缝可见洁白衣角。
擅长伪装,是施展瞒天过海之术的一大要求。叶鸯将瞒天过海四字铭记于心,时常拿出来把玩练习,如今这项绝技已臻化境。假如说叶景川的剑是天下一绝,那么作为叶景川唯一徒弟的叶鸯亦有一绝活,他最拿得出手的,即是这做戏的本事,纵然叶景川是他的师父,也难以将他看破。
真看通透了,可能就没什么意思了。叶鸯藏在被子里嘻嘻一笑,偷露出双眼向外窥视,然而房前并无叶景川的身影,想来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同那神秘人的交流必须要背着叶鸯进行。
师父交游广泛,谁晓得这回来找他的是什么人?叶鸯没瞧见那熟悉的服色,还当这次出现的人与上次不同,不禁暗骂一声臭不要脸,悄悄跳下地找自己的鞋穿,想尽快追出去一探究竟,看叶景川趁着夜色与哪位红颜知己月下相会。
话不好说太绝对。叶鸯又想,来寻叶景川的说不定不是红颜知己,而是个男人。瞧叶景川那眼高于顶的样子,能入得他双眸的绝非泛泛之辈,估摸着也是位俊俏公子,和叶景川之间还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
叶鸯想入非非,穿鞋差点儿穿反,来个真真正正的“倒履相迎”。他摸着黑,出门时险些磕到自己,为了偷窥师父与旁人的秘密会面,竟做到这种地步,他也真是个绝无仅有的妙人。
沿着墙根缓慢挪动,绕过两处地方,叶鸯终于在一棵大树之下发现了师父和那神秘人的踪迹。这回他看清了,叶景川身边之人正是他上次见着的那位,可惜今夜他同样揭不下对方的面纱。他不能靠得太近,否则会被叶景川发觉,但如果隔得太远,跟踪便失去了其应有的意义。费了半天力气,换来的只是遥遥相望,那他苦苦追寻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壮着胆子跨出半步,静悄悄落地全无声响,叶鸯猫着腰正待接近,突然树下刮起妖风,迷了他的双眼,待他再度掀起眼帘时,惊恐不可名状——之前还立在树下的叶景川和那神秘人居然都消失了,那儿仅有一棵老树两块石头,再没有旁的东西。
曾听闻山中有鬼,擅变幻万般模样惑人心神,叶鸯受了惊吓,步伐忽乱,身形一歪,踩断地上枯枝,发出清脆声响。
妖风再起,自叶鸯头顶袭来,蓦地仰头上视,但见一双纤白素手,执一把短匕斜刺,似要将他割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没被锁。
我懂了。
☆、第 18 章
性命攸关时刻,叶鸯本能地摸向佩剑,这一摸便是一僵。原来他出门时只想着跟踪,未曾料到会有此变故,佩剑压根儿没带在身上,连腰刀都叫他丢在了卧房里,浑身上下无一把兵器。
情急之下,只得往旁一闪,白衣人的匕首险险擦着他脸颊划过,所幸未伤及他一根毫毛。叶鸯反手一抓,扯下一片衣角,对方身形一顿,忽而折返,匕首自上而下挥砍,竟是被当成把菜刀来使。
那一瞬,叶鸯居然没想到去猜白衣人师承何处,更未想着估量其武功有多高明,他瞪大双眼望着那把匕首,心道:“我了个乖乖!此人莫非是厨子出身?瞧这挥刀的模样,不是经常割肉,便是经常砍瓜切菜!”
可是,如若他再不动作,他就要让对方当成瓜从中间喀嚓一刀切了。
寒光当头落下,叶鸯抬高双手,啪叽一下合掌,那匕首猛然被阻,停滞于他双掌之间,既拔不出,又劈不下,好似被团泥巴裹住了一般。叶鸯眨眨眼睛,微侧过头,露齿一笑:“嘿——抓住了!”
话音刚落,手腕发力,硬是夺走短匕,远远抛于山下。这一招何其漂亮,才出手没多久,便使来敌同他一样赤手空拳。白衣人见势不妙,伸手入袖,摸出一把暗器,尽数招呼给叶鸯。黑夜里响起嗖嗖几声,是暗器借着夜色掩护朝叶鸯扑来。
叶鸯虽看不清,然而听声辨位的本事也有一些,当即凭借判断草草躲过,不依不饶仍旧去抓那人衣袖。对方大约没想到他有这般难缠,怔愣片刻,冷哼一声,又赠他几枚飞镖。叶鸯再次躲过,姿势不太好看,山间路滑,他差点儿摔个倒栽葱。
踉跄几步勉强站定,却中了白衣人的计谋,那暗器投出来本就不是为了把叶鸯扎成筛子,而是为了拦他脚步。他脚底打滑,不得已放慢速度,正合了对方之意,那白色的影子在山间高树矮树之间跳来跳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叶鸯视野。
“呵。”头顶的树上意料之中地传来嘲笑,叶鸯怄气,含怨带怒往树干上踢了一脚,踹得那树枝摇晃不止,抖落些细碎雪沫,沾到他衣襟发梢。他早知道叶景川藏到了树上,只是不知为何竟不出手,冷眼旁观了全程,还在他惨遭算计的这时看笑话,当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净帮着外人欺侮徒弟。
“你既在树上,为何不下来帮我?”叶鸯怒道,“那是你朋友?未免也太没礼貌了些!”
“我能帮你一次两次,还能帮你一辈子么?”叶景川吹声口哨,从树上摘下一片硬叶,灌注内力向叶鸯脚旁射去。看徒弟满脸厌弃地躲了,他便发笑:“这会儿躲得倒是蛮好,方才怎么回事?脚底打滑,是抹了油准备开溜吗?”
毕竟刚吃过一次亏,叶鸯必不可能在同一地方连续栽倒两次,叶景川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同废话无异。他撇撇嘴,低不可闻地骂道:“见色忘徒的混账,整日被色相所迷,连徒弟都可以卖,真是没有王法,没有天理。若老天有眼,即刻降下雷来,劈死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他一生气就骂人,自以为叶景川听不到,实际上从小到大他每回骂骂咧咧,叶景川都完完全全听了去;只不过大人不与小孩子计较,被他骂了又不会死,是以叶景川未找他算账,否则他早已经被打脱了皮无数次。这厢他骂着叶景川,那厢叶景川搁树上揉了揉耳朵,脸上浮现出无奈与惆怅:自己管教徒弟不严,居然养出个小狼崽子。
“告诉你无数遍,追击时要注意脚下,你每次都不长记性。我看你是光记得吃,不如更名为小饭桶。”叶景川打了个哈欠,长夜漫漫,困意上涌,然而他目前无心睡眠。他等着叶鸯低头认错,最起码道一声徒弟晓得了,从今往后一定勤学苦练,谨遵师父教诲。
可惜叶鸯从不肯乖乖听话,叶景川的愿望注定落空。这小子脸皮薄,让他认错跟要他的命似的,而且面对叶景川时,他必然不低头。他磨了磨牙,开始和叶景川顶嘴:“谁说我不记得?我有注意脚下,也有注意周遭环境如何。分明是你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成天闲着没事,光爱挑我毛病,讲我有错。”
“哦?”叶景川挑眉,露出了叶鸯所熟悉的危险的笑,“那你看,我现在的位置同你相比,有利在何处?你若答对了,今夜这一出就算是我的错;你若答不对,明日启程回无名山,我的行李得你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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