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川心神一动,本想亲亲他,想到旁边还有一双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的眼睛,只得作罢。
叶鸯怕水,前些天出手搭救江怡之时又险些被淹死,叶景川唯恐他受了惊,说什么也不肯走水路归家,仍然像来巫山时那样,乘车返回无名山一带。他们乘车,倒也是选对了,近来几日阴雨连绵不绝,江上浪险风急,若是坐船,稍有不慎便会倾翻,从陆上走,要较之稳妥许多。
江礼并不随叶鸯一同上山,无名山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地名,无甚可牵挂,他真正惦记的,是他在山下的小窝。远远望见熟悉的院墙,回头对叶鸯使了个眼色,不待后者回应,便掀开车帘,拿起包袱跳将下去,右脚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不过历经几番起落,叶鸯就已找不到他的身影。
探头出去,外面仅剩下一匹马,车夫不知所踪。那拉车的马被江礼踩了一脚,竟跟没事儿似的,晃晃脑袋继续向前疾驰,只是在它背上,一片洁白之间,突兀地现出一块黑色印记,正是江礼这个臭小子方才一踏所留下的脚印。
他走就走罢,还偏要留个记号,生怕别人不记得他出现过。
叶鸯无奈叹息:“好么,待会儿也不必做别的了,先把这匹马洗干净罢!横竖不是他掏钱买来的马儿,他不心疼,硬是踩上一脚,踩死了可怎么办?”
拉车的骏马膘肥体壮,无论如何看,都不会被江礼一脚踩死。叶鸯如此言论,倒好似江礼是个巨人,而他们的马是只小蚂蚁,脆弱得不堪一击。
因而叶景川感到好笑:“要当真会被一脚踏死,就不能称之为马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恰好踩中不该踩的地方,不也一样会出事吗?”叶鸯伸个懒腰,躺回他膝上,放肆地在他胸前乱摸一气。不久前江礼与他们共乘马车,他迫不得已,暂且收敛,如今江礼一走,他顷刻间原形毕露,恢复了流氓本色。
叶景川一面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解开衣扣,一面暗自思忖着他这句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历来如此。
“你也知道有些个地方不能随便碰,不能随便踩?”叶景川面无表情,“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明知故犯?叶鸯心里一凉,登时想到某样不能碰触之物。那玩意儿这时候正藏在他身边的剑匣里,难不成师父趁他睡着,悄悄将剑匣打开看过?
故作淡然,强忍着好奇不去动剑匣,叶鸯吞了口唾沫,霍地起身,尴尬笑道:“既然师父不愿意被我碰,那便不碰了。您不喜与人这般接触,总抱在一起也的确不像话……哎,我、我到外头透透气去。”说完,一手抄起剑匣,一手去掀车帘,神色匆忙,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不做亏心事,缘何心虚?叶景川冷笑,扣住他脚踝将他拖回车内,正待严刑逼供,车身突然一震。骏马止步不前,清风吹开帘幕,抬眼望去,但见一座高峰。
无名山到了。
真真败兴。早不到,晚不到,偏生这会儿到。叶景川瞥见马背上那块显眼的黑色鞋印,不由皱眉。他终于也知晓江礼举动的不妥之处,若是江礼没踩他们的马,此刻还能稍作耽搁,但现下马背上脏了,须得即刻洗涮干净,万万等不得。
“无趣。”叶景川收回手,不胜烦闷地往叶鸯肩头拍下一掌,“下车罢。”
☆、第 48 章
自打从巫山回来之后,叶鸯便对叶景川的书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三天两头往里面跑,时不时翻开他架上的书看几眼,虽然看不了两行字便感到无聊,但仍旧每日坚持着翻看。叶景川觉得他好生怪异,仿佛中了邪,屡次询问他是否想查找什么东西,然而叶鸯总是答非所问,要么就抛出一句“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有没有颜如玉,叶景川也不知道,叶大侠并非料事如神,现而今,他只知道叶鸯再这样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能把自己的师父烦死。
叶景川好像一头大老虎,天生爱圈地盘,他认定的领土,绝不容许旁人随意侵犯,就算是他的徒弟,亦要遵从这些规矩。且不论无名山本就是他的地盘,单说那书房,便是他圈定的领土之一。平日里他把此处当作静心修养的好去处,可如今叶鸯对此地感了兴趣,不论何时,但凡能想起来,就要推门往这儿跑,常常将榻上闭目小憩的他惊醒,一来二去,终于惹得他发怒,弃置已久的铁锁挂上了书房的门——自然,是从里面挂上的,为的正是不让叶鸯跑进来,惊扰他人好梦。
铁锁链挂在门内,门闩牢牢插着,叶鸯伸手一推,见推不动,即刻明白师父正在里头睡觉。既然他要歇息,那叶鸯便不进屋,铁锁起到了它应起的作用,为书房内的大老虎阻拦了聒噪的小鸟。
剑术已不再能提起叶鸯的兴趣,书本更加不能,但叶鸯生来擅长给自己找乐子,叶景川不陪他瞎胡闹,他就去找别人,这样东西提不起他的兴趣,他立马去寻下一样。从方师叔那儿回来以后,师父兴许是累到了,接连几日,休息的时间都较以往更长,他一休息,都是钻进书房,因而叶鸯找不到人陪自己玩儿,更没法去翻他架上什物,只得溜下山去带师妹玩耍,抑或同江礼闲聊。
师父最近不在,小鲤鱼家中亦有事情要忙,是以她有相当一段时间不曾上山。要说想念,真真切切也是想的,她日夜盼望着能歇口气,好到山上寻师父与师兄,可惜这个机会始终没能等到。
叶鸯忽然下山来,小鲤鱼欣悦非常,牵着师兄的手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而原本坐在她身旁的江礼惨遭冷落,不由得对叶鸯怒目而视,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瞳中几乎要冒出火。瞥见他目光,叶鸯暗叫不妙,慌忙岔开话题,摸了摸师妹的发顶,眼睛却望向江礼:“你姐姐平安到家了,昨日送了封信到无名山,你要不要看?”
“我姐姐?她写信?”江礼闻言皱眉,“她给你写信作甚,你休要胡言乱语!”
江小公子心里憋了一团火,讲话也带着火气,叶鸯觉得他马上就要拔出佩剑,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横冲直撞,当即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笑得莫名其妙,江礼回报以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你笑什么?她是真没理由给你写信,若她那封信当真是写给你的,我就是你儿子。”
“我的子子孙孙千千万万,遍布天下,又不缺你这一个。”叶鸯直笑,过了会儿,严正仪容,复又开口,“不过,她那封信的确不是写给我的,信是送到我师父手里,至于信中写了何事,我半点不知。我师父接到信,当场拆开看过,看完便点把火将它烧掉——嘿,我刚刚是逗你玩儿的,你就算想看它也看不着,早就化成灰了。”
“那你说个屁?!”江礼翻白眼,翻到眼睛疼。叶鸯这怕是无聊到快死了,才跑下山拿他当消遣,要不是他忌惮叶大侠,又确实打不过叶鸯,这王八羔子早就被他按在地上,揍得说不出话。
夏日将过,叶鸯的生辰也过去了,但江礼不晓得他生辰是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就连他自个儿都不很清楚,唯一对之印象深刻的,怕只有叶景川一人。叶鸯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同江礼说着生辰的事,一边看师妹效仿江礼的模样拿把小刻刀认认真真削木块。看了会儿,不禁赞叹他们两位着实心灵手巧,此处三人,似乎仅有叶鸯一个不会刻木头片片,更不会削木头块块,他所能做的,不过折几张纸而已。但人各有所长,别看江礼善于雕刻,叶鸯教他折纸,他照样学不会,毕竟大家都是人而非神仙,无法样样擅长、面面俱到。
消磨时光,浪费生命——孩子们最爱这么做。叶鸯虽满了十九,却仍带有孩童心性,在他看来,年轻时候就该四处浪荡逍遥,否则到老时,心有余而力不足,纵然胸中有凌云壮志,下定决心要走遍山河万里路,也将因某些限制,不能成行。秉持着如此原则,今日他浪费了半天在江公子的小院子里,又浪费了半天在外面的街上,直到天擦黑,才拖拖拉拉地往山上跑。上山的同时,一颗心依然静不下来,甚至开始盘算明天要拉江礼到何处闲逛,又怎样从师父那儿讨来银两。
吃、喝、玩、睡,哪一样不要花钱?叶鸯最大的摇钱树便是叶景川,因此,无论是吃喝玩,还是蒙头睡,都与师父脱不了联系,一旦提到这四个字,脑中浮现出的首个念头便是“去找师父”。叶鸯自觉如今离不了叶景川,暂时还无法跟人玩貌合神离那一套,所以某些疑问被他压下,待到来年翅膀硬了,能够脱离师父而独立了,他再把它们搬出来,同师父好好说道说道。
回到山上,天还未黑尽,而书房的门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透过门缝往屋内看,床上男人一动不动,看不出胸膛是否在起伏。叶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终冒险地敲了敲门,唤道:“师父——”
喊了第一声,叶景川毫无反应;喊了第二声,他还是毫无反应。叶鸯怕了,刚要开口唤他第三次,忽见得他睁开双眼,嘴唇轻启:“叫什么叫?那么大声,死人都得被你吓醒。下山浪了一天,倒还知道回来,没良心的玩意儿,怎不到别人家留宿?”
别人都巴不得跟情人天天腻在一张床上,你倒好,竟还叫我去爬别人的床。叶鸯腹诽,很想把这话说出口来狠狠质问他,但在看到他眼中森冷寒气的瞬间,刚刚鼓起的勇气立时像个泡沫一样,“啪叽”一声当场碎裂了。
到别人家留宿,不一定非要睡别人的床,叶景川非是让他去与旁人同榻而眠,而留宿一语,亦不过是气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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