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外出,总好过他独自外出,叶景川稍微一想,也便同意。即刻起床换衣,拿了佩剑与他作伴往山下走,迎面而来的风有熟识的冷冽,冬季又将到来。
风之冷暖,向来与光照无关,虽然那日头晃眼,但风实打实地凉,溜到人袖口里面,激起一阵战栗,直教人瑟缩,仅想躲入温暖巢穴,捱过这难熬的冬天。小鲤鱼搓着手,哈着气,趁天晴出门清扫阶上落叶。前些天总下雨,叶儿还是青色,就已被雨打风吹去,委顿在门前,倒卧在积水里,可怜这青青的生命,分明没到凋落的时候,却被迫零落成泥。
她半蹲下去,小心地提起一片叶,仔细观察叶上脉络。那纹路浅浅的,将叶面割裂开许多小块,仿佛棋盘上的方格。
突然想起师兄好久没有陪自己下棋了,自己最近也鲜少上山去。其实并非情谊转淡,而是今年真真多事。小鲤鱼不知那些爱恨纠葛,更不懂何为恩怨情仇,她只明白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师兄也变化了许多;其中最显著的差别,就是他外出的次数在增加,以往他是能不动就不动的,但在今年这短短的一年内,他离开了数次,去过最多的地方便是巫山。
她托着腮,将树叶放入门边小水沟,那叶子跟艘船似的顺流而下,眨眼间被冲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她又想到师兄实际上是每年都要出远门的,但不清楚为何,前些年她从未感受到那种莫名的惊慌。
有陌生来客自身边走过,无意中遗落一颗金灿灿的东西。小鲤鱼轻呼一声,拾起那块黄金,拎着裙摆追了上去。前方那人听到有小姑娘叫自己伯伯,诧异地回过头,待到看清她掌中之物,更为惊奇。瞧她打扮朴素,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娇贵小姐,竟也视黄金若浮尘,晓得要物归原主。
“多谢小友。”江州接了她递过来的那小块黄金,本想径自离去,但看她容貌秀丽,不禁心生喜爱,生生停了脚步,立在原处多看了她一会儿。想起自己那才出生便不见踪影的小女儿,遗憾地叹口气,若她尚在人世,也该有这么大了。
在大街上盯着别人家的女儿看,着实有些古怪,江州摆首,快步走开。走出不远,重又回头,那纤细可爱的影子还在清扫石阶上的落叶,真是乖巧极了。
江礼那两个姐姐,从前确也这般可爱过。江州敛眸静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温情。
可惜,仅仅是一闪而过。
转过街角,倏地抬头,竟和叶景川师徒不期而遇。两方对视,半晌无言,叶景川摇摇头,带着叶鸯继续前行。即将擦身错过时,江州低声说道:“先前吾儿想要拜师,你不愿收,如今这亲家又做不成,想来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这话乃是说与叶景川听。叶鸯拉了拉师父的手,仿佛在示意他赶快打发走此人。于是,江州听到了叶景川的回应:“你年纪大了,想不服老,却也不行;总去盘算,容易折寿,既已上了岁数,那还是安分守己一些,别搞那些有的没的,方能活得长久。”
叶景川压根就没改过自新,对着外人,他讲话依旧夹枪带棒,不懂礼貌。叶鸯在旁听得不停咧嘴,频频回顾江州,生怕他被叶景川激怒,再度出手伤人。
然而江州未曾不满,反是大笑几声,笑过这一阵,又道:“你所说倒也不错。我算计来算计去,已失了两个女儿。我那儿子……哈,不提也罢。”随意摆了摆手,神色黯然,背身离去。
叶鸯只晓得江礼有两个姐姐,却从未听说他还有个小妹。当即好奇心大盛,缠住师父问东问西。
江家那点事情,叶景川是知道的,但不怎么乐意提起。听他问起江礼那小妹,叶景川先是皱了皱眉,随后说:“那个庶出的小女儿?自是被她生父亲手扼死,没甚么好讲的。”
“亲手扼死?”叶鸯更加惊讶,“既是庶出,又是女孩,不受宠也情有可原,但死,却不至于罢?”
“他正妻有权有势,拿小女儿一条命换这些,对他而言不是稳赚不赔吗?”叶景川觉得无聊,懒得细讲,便敷衍答话。
叶鸯仍旧不解:“怎会有如此善妒的女子?一定还有别的缘由。你不要瞒着我,快详细说。”
“还有何种缘由?单是不想看到旁人给自己夫君生儿育女,就已足够。”叶景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且假想一番:江小姐嫁到无名山,给我生下个闺女——”
休说生孩子了,她单单是嫁过来,叶鸯都能气死。
即便如此,仍要嘴硬:“大人的事,同孩子又没关系……”
“此话当真?那我便不发愁了。”叶景川短促地笑了一声,举步前行。
叶鸯咂摸他那句话,忽然回过味儿来,登时怒气冲冲地揪住他质问:“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但听得叶景川咳嗽两声,笑道:“你又犯傻了,为师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休整好又要回学校,活着真累。
☆、第 60 章
路过汪家,意外地看到师妹在门口扫台阶。叶鸯仰头看她家门前那棵大树,觉得树上没怎么秃,可师妹身边的落叶竟然堆积了不少,瞧上去好生奇怪。
小鲤鱼扫地扫得心无旁骛,叶鸯看她这样,便想使坏。存心吓唬她,掩藏了声息悄悄走近,蓦地从她身旁扑过去,果然换来她一声尖叫。
任谁在专心致志时遇袭,都会有瞬间怔愣,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那瞬间的怔愣就要转化为怒气。小鲤鱼本以为自己运气不佳,遭遇了街头怪人,定神细视,却发现从旁边飞过去的那家伙原是师兄,登时举起扫把,拿扫把棍儿给了叶鸯重重一击。
她下手留了情,理应造不成伤害,然而叶鸯纵情纵欲,她打击的那处又极尴尬地是叶鸯后腰,是以在那一刻,叶鸯面上表情微微扭曲。不过,在师妹眼前不好太放肆,自要偷留几分颜面,是以叶鸯的表情仅仅扭曲了瞬息,眨眼间又恢复常态,嘻嘻哈哈地跟她逗闷子。
“你好久不下山来看我,今日下山一趟,竟还故意吓唬我!有你这样的师兄,倒不如没有好呢!”小鲤鱼一跺脚,回身去找叶景川撒娇,“师父看他,坏死了,成天欺负人,讨厌得很。”
叶景川本不气恼,但她既然说了,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即刻双眉一拧,双眼一瞪,厉声训斥道:“你个孽障!欺负你师妹作甚!还不速速过来赔礼道歉,换为师饶你一命!”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师父假怒,师妹假怨,演技惟妙惟肖,若教旁人看了,定要以为泼皮师兄将挨一顿毒打。叶鸯憋笑憋得腹痛,表面上又随他们一起演,把无赖本色发挥了个十成十,张口便道:“我有何错?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师父勿要轻信谗言!我哪里有吓唬人,分明是想与师妹好好打个招呼,倒是小师妹呀,把好心当驴肝肺,吵吵闹闹非要收拾我。”
小鲤鱼扬起巴掌,往他背上拍去,嘴里叫着:“你近来总不在,想必是跟别人玩去了,还偷偷学了坏点子,专门对付我。上回你给我送东西,我还当你要带我上街,没成想又等好几日,始终不见你人影,直到今天你才出现,一出现就吓唬人。”
如此清算,确是叶鸯理亏,而他消失期间,不是在跟叶景川天南海北地跑,就是在为叶景川生气;真要计较起来,叶景川要和他担同样的罪责,师妹这一串质问,不光问住了师兄,还问住了师父。
叶景川心中有鬼,当然心虚,眼神顿时飘到他处,过了会儿再飘回来,强行解释:“你师兄身子虚,总爱生病,最近他躺在山上喝药,不方便到处走,并非故意冷落你。”
小鲤鱼握着扫把,顿觉委屈:“天老下雨,山路太滑,不便行走,我爹娘又嫌林间危险,不同意我上山;可我不上山,你们不下山,那就一直见不到面了呀。”
听她发愁,叶鸯忙道:“师父骗你的。我们这一年是因为忙,才抽不出空闲,好不容易得了空,却赶上下雨。你莫要着急,这几日天气放晴,我若得了空,便下山来找你,你一个姑娘家,爹娘不放心是对的,我嘛,就没什么好怕的。”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ushuwuy.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