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从座位上倾身向前,似乎是试图强调他下一句话的重要意义。“别让开膛手牵着你的鼻子走,”威尔严肃地说。他觉得杰克需要停下来,退后几步纵观全局,在实习生的另一块躯体躺在哪儿等待他们发现之前。“他将米利亚姆·拉斯的手臂交给你的原因是这样他就能够以此激怒你。这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而现在,他差不多已经赢了。”
“那她其余的身体部分去哪里了呢?”杰克怒气冲冲地反驳,终于被自己的愤怒所打败。甚至不是一整具尸体,只有那可怜女孩一条手臂。这意味着开膛手不知何故将她的尸体、或者尸体的一部分保存了整整两年。当尸检报告出来时,指望她也许仍然幸存的希望破灭得粉碎。残肢是在死亡之后被分割的。
“抱歉打断一下,但米利亚姆·拉斯是什么人?”汉尼拔佯装无知地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目击杰克受到羞辱的现场,这种天赐良机实在不能一言不发地错过。
“一名直到最近都被认为失踪了的实习生。在杰克接到一系列来自她的电话求救之后,现在已经确认死亡,并且成为已知的开膛手的最后受害者。当然,那些电话只是录音而已,开膛手以此来羞辱杰克,嘲弄FBI。”威尔向他并不需要得到解释的听众解释道。但汉尼拔还是乐于听到复述,听到关于自己对杰克所作所为的另一个视角的描述,享受另一位阿尔法艰难地试图保持冷静的情景。
“我从未读到过关于开膛手与警方交流的消息。”汉尼拔火上浇油道,好奇谁会首先答复他。
“我们封锁了这条消息。谢天谢地,没有泄露给弗雷迪·劳兹知道。”杰克率先回答,他的丁香与鼠尾草气味在新仇旧恨的激发下闻起来焦糊刺鼻。
“是啊,尤其要感谢上天这次的小小恩惠,在你与她沆瀣一气编造出那个故事之后。”想到那条小报报道,威尔厌恶地扁了扁嘴,将注意力转回汉尼拔身上。“与警方接触不符合他的模式。更像是因为受到逼迫所作出的回应。我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开膛手太过细心,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被迫?”汉尼拔抓住这个话题不放,他觉得自己的口腔开始大量分泌唾液。杰克的愤怒、尴尬与沮丧几乎浓烈到有形,他敏感的鼻腔嗅到这些美妙的情绪自另一位阿尔法身上一波波散发出来。
“我想你肯定读到过,至少听说过,劳兹关于吉迪恩的报道。”威尔叹了口气,挪近汉尼拔身边。看来杰克到达现场之前必须独自散散步,冷静一下。在狭小空间内与其他阿尔法一起待在极具攻击性的气氛之中可不会有什么正面影响。
“我依稀记得,是的,”汉尼拔轻描淡写地回答。他清楚记得读到那篇窃取了他的身份并将之安置到那个不值一提的蠢材吉迪恩身上的侮辱性文字的那天,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精确细节。那男人的艺术素养连一只发粪涂墙的猴子都比不上。
“杰克本想通过承认这件事情来激怒开膛手,让他露出马脚,”威尔摇摇头。为什么就没人愿意考虑一下他的意见呢?
“奏效了吗?”汉尼拔继续在老虎头上拔毛,而对方正从后视镜中飕飕地朝他发射眼刀。他极力克制住不要报以微笑。
“跟我的猜测差不多。我们得到了拉斯的胳膊还有她的幽灵电话作为答复。”威尔耸耸肩,“除此之外乏善可陈。”
“但为什么只有她的胳膊?!”杰克咆哮出声,紧抓住方向盘的双手几乎让它嘎吱作响。
“开膛手意图在死亡中羞辱他的受害者,公开辱没他们。但是她不一样。”威尔觉得自己似乎钻进了一个死胡同,毕竟他已经解释过太多、太多次了。但至少汉尼拔看起来正专心在听。医生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
“他也许对她能够找到自己感到印象深刻。”杰克喃喃自语,寄望于米利亚姆有想过将自己的推理留下某种形式的笔记或线索作为证据。然而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出现。杰克已经亲手检查过米利亚姆·拉斯拥有的、可能接触到的、哪怕不小心瞟到过的每一张纸张。
“太遗憾了。听起来她是一位勇敢的姑娘。”汉尼拔诚心诚意地说。米利亚姆确实让他非常欣赏,她以自己的机智与对细节的敏锐观察发现了他。她原本的线索简直微不足道,直到发现了他那张被粗心放置在桌上的素描“受伤的男人”。实习生立刻意识到了它意味着什么,但为时已晚。在完美的生存本能的提示下,汉尼拔在米利亚姆提到了猎人的名字时就已经打算将她灭口,在他们的对话结束之前她的死亡就已经成为注定。
“他可能会开始一轮新的杀戮,威尔。”杰克紧张激动地低语,仿佛希望它能成真一般。
“开膛手直接联系了你。如果打算再次复出,他不会这么绕圈子的。他会直接拿起电话。”威尔无奈地继续摇头。杰克没有听他说话,从来没有认真听进去过。“你接到过其他电话吗,杰克?”
“没有,”杰克草草回答。“听我说,如果这是开膛手干的,接下来会有另外至少两名受害者出现,然后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一年都不会再有消息。现在机会难得,如果我们不及时抓住的话,幸运之窗很快就会关闭。上一次它关掉的时候,我失去了开膛手的踪迹,还失去了米利亚姆·拉斯。我不想让这一切重演了。”
“请好自为之,克劳福德探员。我觉得你并未准备好接受失望的结局。可惜世间的事情并不总像第一眼看上去一样。”汉尼拔即使奚落起人来也像宽慰一样,不过他从镜中收到了杰克冷冷的一瞥。
“我会牢记在心的,莱克特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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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6日更Ch11.3↓
汉尼拔冷静地、饶有兴致地在酒店房间内环视了一周。这是他第一次受邀进入犯罪现场,虽然对方心不甘情不愿。考虑到这并不是他自己的现场,此次体验可以说相当特别。他就像一名缺席的演员,在登台表演之后从未亲眼见证过自己观众的反应,不知道他们如何表现,以及警务人员、医护人员、调查人员们是如何像工蚁将一样将死去的鸟尸逐渐化整为零。还有那三三两两的人群,是怎样簇拥在警戒线后围观,其间混杂着通讯员、报社记者、博客主们,他们没头没脑地瞎扯,只想在一条生命的陨落中找到一点娱乐效果。自古以来,死亡就一直是最夺人眼球的表演。对此唱反调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看得还不够透彻,见不到幕后那瘦骨嶙峋的身影,以骷髅状的手指操纵着杠杆与引线。
胸中突如其来一阵反常的、刺痛的憎恶感,汉尼拔转头看向威尔。阿尔法意识到不适的源头就来自于对方身上。一从车上下来威尔就迅速戴上一副眼镜,将自己隐藏在厚厚的镜片之后。他似乎偏爱盯着无人处发呆,在自己内心不适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在身体与精神上都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穿过黄黑警戒线之后,房间里除了他们就只剩下几位技术人员和穿便衣的警察。他们正忙于在从酒店套间到浴室范围的一大滩血迹周围放置编号标签、取证拍照、记录笔记,没怎么真正注意到他俩。以汉尼拔的专业意见及个人经验来说,这场景是由深度镇静状态下的严重暴力冲动所造成。
焦虑的阿尔法们散发出的紧张气味充斥着这里,对威尔的冷静毫无助益。此时此刻,在他周围,这种性别生物的密度实在太高了。在威尔的意识中,阿尔法仍与痛苦和暴力划着等号,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尽管他现在似乎已经接受汉尼拔成为一个特例。于是欧米伽紧紧挨在汉尼拔身边,两人几乎一直肩碰着肩。汉尼拔当然不会介意这一点,事实上,他阿尔法的一面正为自己在威尔身上取得的每一次小小的胜利而露出獠牙,洋洋得意地微笑。
汉尼拔疑惑欧米伽是否意识到自己碰触项圈的动作有多么频繁——今天的选择是一条宽项圈,由色度深浅不一的蓝色丝带以复杂的方法编制而成。项圈上缀着一道华丽的锁扣,以白玉雕刻成麒麟纹样。由于处在外出期间,又必须在公众场合戴上项圈,威尔感到自己既暴露又脆弱,此时项圈反而成为一块某种意义上的安全石,提醒他自己、也提醒这块区域内所有其他的阿尔法,他已经名草有主,他是受保护的——至少他希望是的,尽管疑虑与恐惧一样总是与他形影不离。没错,汉尼拔感受到了威尔现在的情绪,那是恐惧,至少其中一部分是恐惧。汉尼拔不喜欢其中的不确定性,也不喜欢它的存在本身,这概念完全令他感到陌生。
汉尼拔将手按在威尔肩头,发挥了自己的控制力,自他们的连结之中给威尔输送去一些安定的力量。如果他可以无意中从威尔那里得到情绪反馈,那么理论上讲反之亦然。效果立竿见影,威尔仿佛是屏息太久的人一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皮肤恢复了些许血色,微微颤抖的手臂也放松了下来。威尔惊讶地看向汉尼拔,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有人碰过尸体了吗?”杰克怒吼着,几个新来的工作人员被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他们还没习惯与这位声若洪钟的探员一起工作。
“这一次当地警方总算是没添麻烦,”一个没穿制服,但佩戴了FBI身份识别卡的高挑黑发男人嗤笑着回答,他的话外音很明确,当地警方里不可能有专业人士。
另一个个头稍矮的男人同时应和,他也穿着便服,不过在汉尼拔的眼光看来比前面那位讲究一些,没有那么随意,身份牌也戴得很规矩,显然是杰克亲手挑选的科学小组中的另一名成员。“凭肉眼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挂了。”
“我碰过尸体。他身上的情况很复杂。”一名T恤加皮衣的年轻亚裔女士视杰克暴怒的脾气如无物,毫无愧疚地说。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威尔,而威尔在她明目张胆的评鉴眼光之下瑟缩了一下。“你是威尔·格雷厄姆。”
共情者点了点头权作回答,小心避免与她进行眼神接触,同时移动步伐,让汉尼拔挡在自己与这位似乎刚刚发现自己意外中了大奖、正对他露齿而笑的技术人员之间。与执法部门的大多数成员一样,她也是一名阿尔法,但汉尼拔在她身上没有感觉到多少威胁,更多的倒是好奇。从她的气味判断,他敢说她对威尔的兴趣并不是出于性方面的冲动。年轻女士散发出姜饼与红茶的气味,汉尼拔觉得这与其说与情欲相关,倒不如说着意味着强烈的好奇心。于是他决定暂时容忍她的接近。来自他人少少的倾慕也许对威尔的心情有些益处。也可能会将欧米伽向他推得更近。
“你写过一本由尸虫活动判断死亡时间的标准专著。”为了不让威尔离开自己的视线,女人对他展开追逐,在两人几乎绕着汉尼拔转了一整圈之后,为了让事态不要显得更加荒谬,威尔终于不得已停了下来。
“我叫贝弗利·卡兹,”女性阿尔法自我介绍道。她的目光在威尔身上来回扫射,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而他则侧过身子,蓝灰色双眸飞快投向别处。“你不是FBI职员吗?”
“筛选程序太过严格,”威尔喃喃道,这还真够讽刺。虽然感到很幼稚,但他几乎希望汉尼拔能够出面调停了。所以他才如此憎恨现场调查。现场调查就意味着与人交流。
“能查出性格不稳定。你不稳定?”贝弗利问道,但听起来倒不像是在损人,甚至不觉得即使答案是肯定的会有什么要紧。
“那就是欧米伽们不应该干这一行的原因。他们没那么坚强的神经。”黑头发的男性阿尔法丝毫不顾及威尔在场,以嗤之以鼻的蔑视口吻说。汉尼拔眯起双眼看向他,将他烘烤甘栗与黄油焦糖的气味记在心底,以及身份识别卡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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