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咂了咂嘴,偷偷吁口气。
他畏寒,这边的气候又冷又干燥,极其难捱。虽然从被流放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身体的反应最诚实。他小手指那里生了冻疮,痒的要命。
相比较自己帐篷的冰冷,这里简直就是温暖如春,那种周身每个紧缩的毛孔都舒展开的惬意,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
炉子里炸开了一块木炭。声音不大,却及时的拉回了施云跑马天边的心思。
施军医定了定神,抬眼往帐篷里面行军床望过去。
来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萧晫这么近的碰上。
少年心性的好奇实在憋不住。这个声名远播毁誉参半的威赫将军,难不成真长了三头六臂?
摇曳的油灯光线照耀下,一个身量昂扬的男人披着厚实的黑袍子斜靠在床头看书,这幅样子看过去,不见伤重的狼狈,反倒有几分闲适的悠哉。
疑惑归疑惑,施云还是不忘本分的行了个礼:“将军,魏叔说您受了伤,只是伤处近着筋脉不好下刀,请让在下先看看伤口。”
萧晫放下手里的书,侧过脸看他,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心头忽的乱跳了一下,施云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不管那些传言是真是假,起码有一条不准。萧晫这人的面相坚毅阳刚,即使染着西北的风霜,依旧不失俊朗。那些说他长得吓人的,若不是以讹传讹,就是瞎了。
他不喜欢自己这种文弱的样貌。哪怕在京城的时候,有无聊的人士编排了京城十大潘安貌,施云名列第三。
百无一用是书生。
光线昏暗,施云再度往前走了两步。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那里的萧晫,让他莫名的产生了几分说不清的熟悉感。
“萧将军。”施云甩开那些胡思乱想,伸手去掀萧晫披着的袍子:“我先帮将军把箭头——”
冷不防萧晫抓住了他的手腕,黑亮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箭头拔-出来了,就是原本缝好的伤口今天被震开了。”
施云啊了一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不是魏叔说不敢动刀吗?这怎么又有了新版本?
“没关系,我瞧瞧。要不要缝针。”
黑色棉袍子掉到床铺上,露出男人精悍壮实的胸膛。
施云瞠目结舌。事实太过震撼,他有点回不过神。
伤处在右肩,位置很刁钻。从肩膀绕过胸口的层层白纱布已经泛了黄又沁了新鲜的血渍,看过去分外触目惊心。
这都不是让施云呆掉的真正原因。
这人是——
施云找回舌头,下意识的抬眼对上萧晫:“你是那天那个人!”
萧晫笑,几分浅浅的得意:“萧家军的军医,我们又见面了。”
翻了个很无语的白眼,施云呼口气。原来萧晫是这幅无赖疲沓的德性。
伤口果然震开了。
施云低着头,一边娴熟的缝针处理伤处,一边忍不住怼人:“这都半个月还多了,你都不知道要清洗伤处换纱布的吗?懒成这样,也不怕长虱子。”
手脚麻利的重新裹好伤处,施云草草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行了,萧将军休息吧。”
“你不洗手吗?”一直“忍气吞声”的萧晫开口了,以牙还牙:“这么邋遢?”
施云没好气的:“我出去打水洗手!就你这又是血腥气又是臭汗的,不洗的话晚上怎么睡觉?”
萧晫笑了,丝毫不以对方的无理顶撞为忤,反倒兴味盎然:“你不是怕冷吗?手上都生冻疮了。”
“冻死也得洗。”施云领会歪了,斩钉截铁:“以后每三天让魏叔安排人给你换药换纱布,真烂掉简直砸我招牌。”
“不会。”萧晫发现这人伶牙俐齿的简直太有意思了。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指了指居中的炭炉:“用热水洗。”
施云惊讶的挑着眉毛,看看萧晫又看看刚才清创被自己用掉一半热水的壶:“当真给我用?”
他不是矫情的故意要这么问。
实际上施云来了半个多月,别的感触不深,西北这边缺水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京城地处雨水丰盈的南方,施云打小从来没受过缺水的苦处,用水更是大手大脚惯了。每天的沐浴净身,每次接触过病患及药材后的洗手,甚至泡茶,一般的井水他都不用,非得是郊区飞凌泉的活水才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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