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裂痕顺着白玉道君的手掌,一路上攀,密密麻麻,布满大半具身躯,如蛛网一般。
当裂痕在顶心终止,半张含笑面孔猛然滑落,轰隆!
道君破碎,胸口凹陷处,隐约露出陆念慈真身。
陆念慈愤怒不甘,扬起白玉道君将要破碎的手臂,向地上砸去。恰此时,浑身一震,痛楚袭卷全身,天人骨竟被一寸寸抽离。
“师尊,为何?”他茫然回首。
一声惨烈至极的叫喊贯穿云霄,道君彻底崩碎。
陆念慈的身影从空中坠下,落入大漠深处,不知踪迹。
而天人骨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于云端。
玉屑纷纷,宛如一场鹅毛大雪,覆天地茫茫一白,仿佛一场大戏的落幕。
终于结束了,裴戎紧绷的心神松懈,顿时疲乏至极,软倒在人怀里,想要好好大睡一场。
但在此之前……他撑起沉重眼皮,手划拉着,握住人垂落的发。
揽住脖颈,抬头贴住嘴唇,抿一口,温热柔软。舌尖欺入缝隙,一勾一勾的,想要挑开唇齿。
然而,还没尝到什么甜头,便累得歪在一旁,挂在人怀里,发出轻微鼾声。
李红尘垂下眼帘,凝视睡死的裴戎,笑着摇了摇头。
周围响起沙沙脚步。
谈玄、独孤、拓跋飞沙、依兰昭、穆洛、阿尔罕……苦海门徒、大雁城勇士及千里驰援的江湖人士,踏着热浪黄沙,向这位四百年来的江湖顶峰聚拢。
仰望着这位活的传奇,激动,兴奋,探究,深思,神色各异,不一而足。
众目睽睽之下,李红尘将裴戎打横抱起。
戮、生、欲、命四部部主单膝跪地,无数黑衣杀手手掌刀剑,拜倒在地,恭贺之声一浪叠着一浪,如山呼海啸。
商崔嵬与他带来的援军站在远处,看着这千人朝颂场面,神色复杂。在李红尘向他投来一眼时,垂首作揖。这一礼,是敬慈航道场的开派祖师。
李红尘让众人起身,抱着裴戎,走出沙海,松姿鹤貌被流光印刻于风中。
“宣告天下,李红尘回来了。”
江湖双魁的大漠之战,被璇玑云阁载入江湖史,称“流沙海之变”。
这一战开启时,不过是拿督的剿匪战,影响也仅仅局限于大漠。而局势变化之迅猛,令人瞠目结舌,在世人反应过来时,已演变成一场倾覆天下格局的大事记。
慈航大败,百余年来独霸天下的威势破灭,且暴露外强中干之相。而苦海也是惨胜,几位部主重伤而归,数万杀手埋骨黄沙。
从此,群雄并起,百家争鸣的时代即将到来。届时,江湖霸权,天下归属,又将是一场龙争虎斗。
“话说‘流沙海之变’一战,以‘众生主’李红尘与‘御众师’裴戎斩灭白玉道君告终。但陆霄河未尝没有反击之能,但因天人骨被剥离,方才重创失踪。”
“诸位可知,那天人骨去了何处?”
西湖畔一家茶楼,楼中人山人海,楼外车水马龙。自古江南富庶,其富更在苏杭。从这窗外望去,正是苏堤春晓,柳浪闻莺。
恰逢三月烟花时,清风穿花拂柳而来,吹得人微熏微醉。江湖人,江湖事,浪荡在醴浆透亮的酒碗里,氤氲在沸水冲茶的香气间。
流沙海之变,已过去三年,江湖还是那个江湖,迎新送往,但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素女宫与葬情殿换了主人,须弥山的和尚们大开山门,罗刹海市又生奇闻,素来神秘的大雪山蠢蠢欲动。
玲珑多宝斋与明珠商行结盟,欲建纵横南北,连通中原域外的商网。
古漠挞立国“雁戎廷”,同大商互递国书,定都秣马城,刀戮王成为大漠共主,统御大漠三十六部。
至于昔年的两大霸主,慈航与苦海……
挑起这个话题的人,是一名披着风氅的黑衣茶客,看打扮应是北方人。北方便是玉门关与塞外,令人不由联想其人说不定是从大漠而来,许能带来些中原难以得知的辛密。
茶客们拥在他身边,心痒难耐得像群得不到花生的猴子,连声催促:“这位公子,你快说呀,天人骨去了哪里?”
黑衣茶客微微一笑,屈指扣了扣桌案。听得入神的小二一个激灵,哈腰跑来,乖觉地替人蓄满杯盏。
“公子,您润润口,接着说。”
黑衣茶客吹开茶沫,呷了一口:“其实,那天人骨是被江轻雪召回,未时一刻,离开大漠,未时二刻,便出现在玉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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