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从此，每天清晨请安后，薛蟠和宝钗便在书房中随祖父读书，崇礼逢单日教经史子集，逢双日教弹琴作画，中午薛蟠随祖父用中饭，宝钗随王氏用中饭。饭后是半个时辰午觉，兄妹两个再一起复习功课，完成上午留下的作业，差不多过一个时辰后，薛蟠就去练武场上随请来的吴师傅学骑，宝钗就去母亲房中学女红针线。

崇礼言语风趣，每日的功课也不重，薛蟠和宝钗学的很愉快。便是薛蟠偶尔犯错，只要在祖父膝前厮磨一回，崇礼也就转怒为喜。

宝钗却注意到祖父果然人老成，即使被薛蟠的撒娇弄得哈哈大笑，也没有漏下过惩罚。惩罚的项目通常都是抄写书本，只是他态度温和，所以薛蟠往往只是嘟着嘴乖乖的去完成，却并不曾象当初畏惧薛简一般畏惧祖父。

而薛蟠天真活泼，宝钗文静聪慧，对崇礼亲热体贴，上课时也很乖巧，虽然在认真听讲外，两个孩子不时的还有些奇思怪想，虽是童言稚语，崇礼却也要花点心思才能解答，往往是开怀大笑之余不禁若有所思。两个孩子对崇礼布置的作业也都完成的极好，崇礼竟不再提起出门远游的话来，让薛简夫妇对这结果非常满意。

崇礼书房中的藏书比起别院中的藏书更是多出数倍，每日完成功课后，崇礼并不限制薛蟠宝钗的阅读内容。

因为祖父的态度从容，宝钗这些日子的心境也格外的放松，于是每天功课之余，在满满三间房的书架中间穿行，自在的翻看着架上的图书。

可惜她此时看起古文来还是很艰难，于是找了些文字简单的食经，比对着每日的三餐点心，看的倒也愉快。看多了书中描述各种美食，宝钗有些蠢蠢欲动，于是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命薛蟠的小厮每日出去买牛回来，在王氏面前报备一声后，她就在院子里铺开场面，结合着前世经验，指挥丫鬟们试做各式点心。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几个丫鬟们的手巧，一两个月里，如酪，卷，双皮，姜撞，酥油泡螺，酪蛋糕等各种制点心竟都做了出来，当然，每一样新鲜点心的完成都离不开王氏和薛蟠在金钱和人力上的大力支持，而这两位也迅速的成为这些甜食的俘虏。两个月后，冰淇淋的最终问世，终于彻底的征服了薛家上下人等的胃，并且作为奖赏，在崇礼的指示下，薛简的默许下，王氏专门拨出一小笔款项，用作宝钗试验新菜式的经费。

之后宝钗又迷上文人笔记，篇幅短小，文字致，内容又是文人的轶事八卦，既适合她的阅读水平，又符合她的阅读品味。于是搜遍书房，计划将正史和野史结合起来，重新撰写人物列传。崇礼偷觑过几眼，见孙女列了厚厚一叠计划书，正文却只有半文半白的两篇，一篇陶潜，另一篇苏轼还只写到乌台诗案。想到宝钗刚做完各种花样的紫菜包饭，最近又热火朝天的在尝试用各种蔬菜汁做冷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有工夫把这宏大的计划完成，崇礼忍不住捻须微笑。

又过了几个月，宝钗学琴略有小成，可以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因此兴奋的整理书房中收藏的词牌曲谱，将读过的诗词一首首的按谱弹唱，又将自己房里和薛蟠房里的丫鬟编成几个声部，训练了几首多声部的女生小合唱。宝钗因想起从前听过的现代歌曲，于是又列出计划，要趁着记忆新鲜，将曲谱都默写出来，并编辑成册。自然，在她的计划里，最先需要完成的就是红楼梦组曲：枉凝眉，晴雯歌，红豆曲……剩下的她不记得了。

这大半年来，薛蟠的日子比宝钗要辛苦的多。因为他冒失冲动的脾气，差不多隔上几日就要抄一回书。

薛蟠每次为自己开脱，祖父总是闲闲的端着茶，边品茶边一条条的分析他的错误，直到说的他红着脸低头承认错误。

刚开始抄书的时候，妹妹通常也会仿着他的笔迹帮他抄写，到了检查的时候，祖父却只是笑眯眯的点评他的书法，夸奖他哪一笔写的有力，哪个字的间架写的好，冷不丁的又会批评哪个字写的有些柔媚，哪个字竟有些闺阁气，薛蟠刚刚还因为夸奖发红的小脸顿时骇的煞白，幸好祖父只是闲闲的一语带过，并不曾追究。

于是下次再抄写时，薛蟠委婉但坚决的拒绝了妹妹的好意。

于是，宝钗看食经的时候，薛蟠满腹委屈的抄写诗经；宝钗看文人笔记的时候，薛蟠在咬着牙抄写古文观止；宝钗在弹琴唱歌的时候，薛蟠在默默的抄写全宋词……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最近一个月里，祖父已经把他的字列为妹妹学习的榜样了。而且，抄写的时间长了，他背书的功力也见长，从前一直背不下来的文章，现在竟不知不觉的都背下来了……因为这样的结果，薛蟠已经开始不再以抄书为苦了，当然，教他主动抄书也是万万不能的。

薛简为薛蟠请的骑师傅，名字叫做吴祖恩，弓马娴熟，步下功夫也很来得，原是金陵驻军中的校官，只是他自家没有靠山，为人又不善钻营，在军中混的很不得意。薛简托人打听到他是个有真本事的，又是个老实的，于是聘了来。吴祖恩每日下午教薛蟠一个半时辰，钱粮供给却是他薪俸的数倍。他感激薛家的礼遇，于是默默下决心不可辜负了薛家。

于是吴师傅第一次上课就在薛蟠面前露了一手百步穿杨，在马上耍一个蹬里藏身，又下马舞了一套棍法，将薛蟠并两个小厮看的目瞪口呆，佩服的五体投体，从此心甘情愿的投身到前途远大的习武事业中来。

学了几个月，薛蟠虽然才只学会规规矩矩的骑马，拉开的是最轻的弓，十箭里也只有五六箭能上靶，但是走出去，比起别的八岁的孩子，薛蟠都要高上半头，穿着月白箭袖，蹬着小皮靴，很有些英武小少年的意思了。

只是他的课余时间本就比宝钗少，又把大量的时间力花在户外，就没有神看闲书，只把史记中的一册游侠刺客列传放在床头，睡前翻上两页，想象一下自己打遍金陵全城的学馆无敌手的美好情景。

这日午后，宝钗在母亲房中做针线，王氏分派完差事，走过来看看宝钗手里绣的荷包，见是绣的几色菊花，道：“这花样子倒新鲜，颜色配的也好，是哪个丫鬟帮你选的？”

宝钗笑道：“花样是我自己描的，仿的是父亲之前的画，倒是颜色，是锦儿帮我配的。”

王氏点头道：“这荷包绣出来，正合这时令戴。”想了想又道：“马上就是中秋了，你这些日子带着丫头们做出好些新鲜点心，不如费点神，帮妈想想中秋宴的菜式。”

宝钗放下针线，嘻笑着靠在王氏怀里道：“妈放心吧，我们之前原也试过一些菜式，我回头就叫瑞儿他们把菜做好了，先送来给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