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你是出纳,这么粗心还行!冒冒失失的,这么重要的东西,能放到纸箱子里吗?出门就应该放到保险柜!”刘主任摇着头,虽然还在责备江珧,口气倒不是很硬。
林姐说:“主任,你别说她了,我也有错,没强调好财务制度。”
江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刘主任,我错了,人家给我条小狗,我太喜欢了,就玩儿了一会儿,没想到它把手机和钱都叼到纸箱子里去了。您看看,全叫尿泡了,怨不得老是不在服务区。“
刘主任又好气又好笑,戳戳江珧的脑门:“你呀,还是个孩子!把钱冲冲再摊开晾晾,要不领大伙手里多骚气。”
“先把手机电池卸了吧。”江水满在旁边提醒江珧。
江珧抽搭着抹抹眼泪,“嗯”了一声,用指尖捏着手机和钱,不知道放哪里好。
江水满笑笑,这姑娘是嫌脏呢。他走过去把钱和手机拿过来:“给我。”
“哎呀,多脏啊,我来吧。”江珧意外地看看他。
“我们乡下人,不怕。”江水满麻利地打开手机盖,扣下电池,狗尿淌了一
手。
江珧咬咬嘴唇,感激地对江水满说:“刚才真对不起。我请你吃饭吧,算是道歉行吗?”
“用不着。”江水满绷着脸说。
江珧瘪瘪嘴,眼泪又开始打转了:“我知道你没原谅我。我真不好,叫人冤枉心里得多委屈啊。我就受不得别人冤枉我,你就让我请你吃顿饭,我心里才能好受,要不我没脸见你了。”
“那就别见!”江水满憋着笑,拿着那叠钱往外走。
江珧又抽搭开了:“刘叔叔,你给我说说啊,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他逗你呢,小满不是这么鼠肚鸡肠的人。”王东来笑呵呵地说。刘春脱罱愣夹ζ鹄础
江水满进来,钱已经冲干净了,大家帮着把钱一张张摊开。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错了。”忙完了,江珧还盯着江水满不放。
江水满绷不住了,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没事,我叫人冤枉惯了,不在乎你这一回。”
他说得是真事,江珧却听成了挖苦,绕着雪白的手指,站在一边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模样真是梨花带雨娇娇羞羞,心肠再硬的汉子都软了。
“我真没事。”江水满赶紧解释,“喏,我手机号,你想请客了给我打手机。”
江珧这才破涕为笑,这一笑又是百花失色倾城倾国,看得江水满心里一百只兔子乱跳。
“这么湿,怎么发给大伙啊,我先垫上吧。”江珧记好江水满的电话,从自己包里拿出两叠钱,数了数抽出一点放回去。
江水满吃一惊,这姑娘随随便便包里就揣着这么多钱,他卖一年鱼也不过就这么多。
江珧执意要送他们下楼,刘主任也跟了下来,拍拍江水满的肩膀说:“小伙子,别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了,刘主任。咱乡政府的同志就是体面,江珧长得真好看,跟仙女下凡一样,刘主任您也特别气派,我看着就想,自己啥时候能有您这样的气度。”江水满嘿嘿屎乐,马屁拍得一愣一愣的。
刘主任哈哈笑起来,江珧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
车开在山道上,杨刚一路问东问西,葛林一直不出声,好像是睡着了。江水满想着江珧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自顾自地陶醉着。
村委会的成员还有一些村民早等在队部,见他们回来,热情地把两个助理让到屋里。何彩蝶主持着搞了个小小的欢迎仪式,王长有让大家自己介绍自己,轮到赖狗子,他规规矩矩地站着,说得有板有眼:“我叫王来财,今年四十岁,单身……”
大家笑作一团,何彩蝶都笑出眼泪来了:“赖货,你找对象啊?”
“我叫王来财!”赖狗子重重地重复一遍。
“对嘛,现在是工作,来财同志是我们村治保主任,主抓治保联防,打击两抢一盗这一块儿工作,就是民兵队长,以后工作上你们可以喊他王队长。”何大壮在这种时刻,很会打官腔,真是个非常敬业的牌架子支书。
王长有装了两天瘸,省心了不少,装瘸装上了瘾,坐在椅子上伸着腿,把茶缸递给江水满,让他给续水,赖狗子眼疾手快地抢过来,满满地斟上。
杨光站起来简短地介绍了自己,大家一片掌声,觉得这个小伙子不孬。
葛林也站起来,清清嗓子说:“我叫葛林——”
这一句话惊翻了一屋子人,是女孩子特别清亮好听的声线,原来这个公子哥葛林,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我虽然不姓王,但是我名字里也有个王,我是王字边双木林的琳。看我这个名字,就是跟咱王姑娘村有缘,希望今后,我能融入王姑娘村这个大家庭,在咱村扎下根来。我脾气直,以后乡亲们有什么事就说,我做的不对的就批评!希望乡亲们能把我当做自家的孩子来对待。”葛琳快言快语地说着,非常豪爽利落。
江水满怎么也不能把这么好听的声音和她的假小子形象对上号,听着特别扭。
大家其实没怎么认真听她说啥,反正都是客套话,但是葛琳的外表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不听声音光看做派,就是个花美男嘛。
大家热闹了一阵,各自回家做饭。
王长有知道来的是一男一女,一开始还奇怪怎么来了两个男生,还想打电话去问,葛琳一露真面目,他不由得笑起来,自己差点就闹笑话。他问葛琳:“小葛,你打算住哪儿?队部有两间屋,都拾掇出来了。不过我觉得住队部不太方便,不能开伙,要是住老乡家里,你吃饭就方便了,你乐意吗?”
“住老乡家里吧,我好热闹。”葛琳说。
“那你今天先住队部,我跟乡亲们商量商量住谁家合适。”王长有说。
“住啥队部啊,先跟我们住吧!咱们一块儿做饭,要不就去王师傅那儿吃,那味道保你吃一回想二回。”杨月说。她来找江水满,听了半天了。
杨月的气质明显和村民不一样,葛琳看看她,问:“你是?”
“我是来这儿实习的学生,你跟我们住吧,正好跟你取拳,我毕业了也打算当村官。王村长,没问题吧?人我带走啦!”杨月是那种典型的自来熟,不等王长有反驳,拉着葛琳就走。
“王村长,那我跟她走。”葛琳倒也痛快,和王长有打声招呼,背上包跟着杨月就走。
王长有摇摇头,这假小子还真风风火火,一点不想顶着帽来的世家子弟。其实世家子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也没见过。他喊上杨光跟他回家吃饭,几个人一起出了队部。
杨月拉着葛琳边走边说,江水满跟在她们后面,好奇地研究葛琳。这个女孩子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两步就走到杨月前面,然后又得停下来等杨月。
江水满暗自好笑,她就不能走慢点,省的这样走走停停吗?
回到鱼塘,赵小新已经做好了饭,杨月揭开纱笼,伸手抓了块四爪鲸鱼的肉吃。她们已经知道这肉怎么烹饪了,又简单又美味,吃上了瘾。赵小新拍了她一巴掌:“馋猫,等等唐雪莉,她还没回来呢。”
“她干吗去了?我都饿死了。”杨月嚼了一块,还想再吃一块。
“你哪儿是饿啊,你是馋!中午吃那么多,我就不信你都消化干净了。”赵小新扣住纱笼不让她拿。“雪莉也是,打中午就没见,跑那儿去了?”
“给她打电话啊,笨!”杨月从柜橱里拿出碗筷,葛琳帮着她摆好。
“打了,怎么也打不通。这破山沟,这么闭塞
,就村里一点有信号,她用的还是爱疯,信号超烂!”赵小新说。
“村里没基站吗?”葛琳问。
“没有。”江水满坐下来说:“前两年来人考察过,说是要建基站,最后建在大矸村了,咱这儿信号就弱了,说咱这儿是山旮旯,建了辐射范围没大矸村广,其实我看是因为咱村没大矸村富裕,听说建个基站要两百万。”
“嗯,这是个问题,通讯不好信息闭塞,比路不好还影响致富,我记下来。”葛琳边说边掏出个本子,刷刷地写着。
江水满看见她笔走龙蛇,字迹非常潇洒。
杨月佩服地叫道:“葛琳,你真行,这就开始调查研究了。”
葛琳笑笑,把本子合上,研究桌子上的菜。
江水满揭开纱笼说:“来吧,咱们先吃,别等唐雪莉了,她来了我再给她做。”
杨月第一个赞成,大家都不客气地吃起来,江水满却没吃,走到屋外打电话。天色已经暗下来,他有点担心唐雪莉了。这么巴掌大的小村子,她能跑到哪儿去?
打了好几遍,始终是无法接通。江水满心里隐隐不安,回屋里问杨月:“中午唐雪莉说要去哪儿了吗?”
“没!”杨月干脆地说,又往自己碗里扒拉了一堆肉。
江水满闷着头吃,有点食不知味。
“这是什么肉啊,山里的野味吗?真香!”葛琳称赞道。
“不是山里的,是水里的。长了多年的大鱼肉。”江水满随口一说,他并不想让人知道四爪鲸鱼的事,他还打算在黄胡子的老窝去蹲守一阵。
葛琳惊叹道:“你们这村资源很丰富啊,依山傍水的。你们村挺大的吧?我说要找个人口多的村,就把我分你们这儿来了。”
“分得对,我们村户口本上人不是最多的,可是实际生活在村里的人多。好多村子劳动力都出去打工了,一个村空一半,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孕,就是妇女,要是分个男干部去,还不得美死他。”江水满嘿嘿地坏笑起来。
葛琳看他一眼,接着问:“那你们村男劳力为什么不外出务工呢?”
“农业税取消了,又有种粮补贴,别的村也有不少人回村种地的,可是怎么也比不上我们村,老爷们都不乐意走。”江水满说。“这里面有两个原因。本来我们村没地,是最穷的村,后来村长去渌水市找了农业专家,帮村里改造了鱼塘。鱼比粮食贵啊,再怎么着,那也算是肉,鱼塘的活又轻省,比撅着腚眼子种地强多了,日子好过了谁还乐意去城里看人白眼。还一个原因,你刚来不知道,我们村出美女,能拴老爷们儿。”
江水满眉飞色舞地白话着,这都是他平时听人鸡一嘴鸭一嘴地念叨的,现在他变成了自己的理解,一股脑地倒给葛琳听。
“对,有道理。农民涌到城里去,不就是奔着富裕过吗?可是财富有很多种,不见得只有种地一条道。”葛琳嚼着鱼肉,蹙着眉头思索着,这模样有点像女的了。
赵小新问江水满:“水满,你说你们村为啥出美女啊?水土好?不就后山有眼温泉吗?我看也没人去那儿泡。”
江水满笑起来:“你们来的不是时候,那水太烫,皮子嫩的下不去,得打了水回家洗。冬天去打水的人就多了。”
“这样啊,那我寒假还来!葛琳,你是没见着,这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那叫一个俊,都是大美女!”赵小新兴奋地说。
“我们村还出过娘娘呢!”江水满得意地说。
“啥?哪朝哪代的?”杨月一听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我听老辈人说,有个微服私访的皇帝,叫谋反的劫杀,身边侍卫都战死了,就一个姓江的大内高手,护着他逃到这里,躲在一个姑娘家。那姑娘的哥哥和爸爸换上皇帝和侍卫的衣服,把贼人引到山里去了。皇帝回宫后,就册封姑娘当娘娘,可是姑娘死活不走,说爹爹和哥哥都死在山里,她不能自己享福去,后来那皇帝每年都偷偷来这儿,还把姓江的侍卫留下了保护姑娘。我们村的村名王姑娘村,就是那时候传下来的的,这个姓江的侍卫,就是我祖上!”
江水满说得绘声绘色,赵小新和杨月听得聚精会神,葛琳突然说:“这么美的传说,怎么不好好利用,这可都是财富啊!”
江水满扑哧乐了:“行,你给包装包装,你看是安到乾隆身上好还是安到康熙身上好,上网一炒作,咱这儿就火了。”
“也不是没可能。”葛琳看他一眼,陷入了沉思。
“哈哈,以后我是不是走到哪儿都得表演表演祖传绝活?什么胸口碎大锤,口吞亮银枪之类的?我祖上可是武状元。”江水满大笑起来。
吃完了晚饭,江水满焦急地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唐雪莉还没回来。杨月给刘老师打了电话,刘老师一听就急了,匆匆忙忙赶到鱼塘,进门就说:“这孩子,真胡闹。不让她搬来她非要来,出了事怎么办!”
“跟搬来没关系,张曼妮跟集体住,不也出事!”赵小新小声咕哝。
刘老师听了火冒三丈,瞪她一眼,问杨月:“她没说要去哪儿吗?”
“没说,她说她大姨妈来了,回来换衣服,去哪儿了我们就不知道了。”杨月说。
“怎么人没了一下午都不知道!”刘老师焦躁地溜达了两圈,“不行,得赶紧通知王村长。”
江水满抱着肩倚在门边,皱着眉头思索着。
不一会儿,王东来开车载着王长有和杨光来了。王长有不想像上回那样把事情闹大,没通知其他人,只给王东来打了个电话,王东来见事态严重,把面包车都开了出来,杨光吃完饭正在村长家聊天,也跟着来了。
“要不要集合村民分头去找?”葛琳提议道。
“上哪儿找去?西山这么大,又是晚上。”王东来无奈地说。
“山里有野兽吗?”杨月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小声问。
“那倒没有,顶多也就是獾子之类的,狼这些年都少见,不过毒蛇有不少,所以很少有人进山。”王长有说。
“她有驱蛇药,来实习时要求学生们都戴在身上的。”刘老师说。
“那会不会遇上了上次那坏蛋?”王东来问。
“坏人也不怕,雪莉从小习武,普通人根本奈何不了她。她随身还有带飞镖的习惯,遇上坏人绝不会手软。”刘老师说。
赵小新和杨月都奇怪地看了一眼刘老师,他可真了解唐雪莉,她们同窗三载,都不知道唐雪莉这些。
 
“那有没有可能掉河里去了?这儿不是有条西河吗?”杨光问。
“掉河里也不怕,她混合泳拿过渌水市大学生运动会第二。”赵小新说。
“全才啊!”杨光说。
“是呀,雪莉老牛的了,那可是我偶像啊!我要是个男的,得拿她当女神拜着。”杨月说。
“这都啥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个!”葛琳翻个白眼。
王东来忽然说:“会不会在山里踩着松动的石头跌伤了?今天我去接小杨和小葛,山上就掉石头了。”
江水满一直不说话,在心里想着唐雪莉全心全意迎合他的模样,有一瞬间,他似乎感到了她在某个不远的地方召唤他。王东来这样一说,他蓦地一惊,想到山上那个似有似无的人影。如果那是唐雪莉,她是要去干嘛呢?
掉石头的那个地方,大致是在哪里?
他蹙着眉头思索着,突然想到了林苗苗。
林苗苗就是去鱼塘找他迷的路。林苗苗跟他说过她走过的路线,她说她在月色中看着是有路的,但是这路就是通不到鱼塘。按照林苗苗描述的路线,大概也是从掉石头的那个地方经过,然后一直摸到了黄胡子的老窝。
江水满突然跳起来,说:“我去找唐雪莉!”
“喊上大家都去吧,发动全村的人,带上手电。”王长有说。
“不用,大晚上的,别因为找一个人再让更多人受伤。”江水满说。
葛琳凝神看着他,突然问:“你是不是有方向了?”
“嗯,我不确定,只能试试。四叔说的对,山这么大,晚上喊多少人来也没用,我老在山里河里转悠,知道几个容易走岔的地方,我去找找看,天一亮我要是还没回来,你们就报警,再发动村里人去找。”江水满说。
“我跟你去。”王东来说。
“用不着,四叔,我自己能行。”江水满从屋里拿出手电。
“你那装备,差远了。我跟你一起去吧。”葛琳站起来,拿过靠在墙角的登山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居然全是户外运动的装备。
她丢给江水满一个矿工手电:“戴上,能持续照明一周,摩擦自发电的。”
她拣出一个小包,把各种工具收进去,还有压缩饼干、牛肉干和巧克力,又拿出一个林苗苗用的那种MSR水袋。
江水满指着那水袋说:“这个不好使。”
“怎么会,超强过滤,自己的尿都能喝。”葛琳不理他,把水袋浸到水缸里灌满,塞到包里带上。
“大姐,这不是你搞极限运动的时候,咱就去找个人,值当的吗?你快歇着吧,有这功夫我都走出二里地去了。”江水满又气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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