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历历在目。梦醒之后,杜沿杉暗自留意着东郭季的举动,果然如同梦里那般,此人表里一如,背地里做了不少下三滥的勾当。
他很容易便将那些罪证收集起来,这样的人,用不得也留不得。
这马场的冬天,似乎要比元京那里冷上几分呢。
杜沿杉抬手收紧了衣领,向路过的马夫打听了木南的住处。他早已按耐不住,想要迫切的见一见这位皇长子。
马场里的那些房屋年久失修,均已十分破旧,连上次扩建起来的几座泥坯房也是粗糙简陋,土墙松动,屋顶漏雨。
朝廷拨给马场的月银少之又少,别说就修整这些房屋了,连马夫们的伙食都只能勉强凑合。
当初要求扩充骑兵与战马本是杜沿杉的主意,如今他被罢免了国师一职,整个计划都被叫停了下来,马场里的马夫也要遣散一半。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他还有更重大的事必须去完成。
杜沿杉扶着嘎吱作响的木质栏杆,不禁皱起了眉头。
让皇长子住在这样的地方,着实委屈了。
从东郭季的住房走到木南他们的屋子需要穿过一片空地,小厮取来一把纸伞想要为杜沿杉遮雪。
“不必了,你先将马车上的行李搬进屋内,稍稍整理一下。”杜沿杉接过小厮手里的纸伞,挥退了小厮。
他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将这件事告知木南,事关重大,理应尽早让当事人知道才行。木南从小在民间长大,皇家子嗣该具备的东西得从头学起。
他现在还不清楚木南的品行为人,也不知对方是否能接受他的新身份。
一切等接触木南之后再做定夺。
木南的屋子被锁住了,杜沿杉叩了几声后见屋内无人应答,便撑开纸伞往其他地方寻去。
雪越下越大,从起初几片零星的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地面上很快叠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杜沿杉穿着锦靴,鞋底厚实踩在的积雪上,发出“嚓嚓”的声响,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这些脚印又被天上落下雪花覆盖。
马场里空荡荡的,几个在瑞马马厩里的马夫们已将马的尸身暂作处理,准备等雪停了把尸体运到外面去掩埋。
他们处理完之后纷纷回到了空屋里,这间空屋是马场里最大的一间,平常用来存放各种饲料器皿,现在没了需要驯养的马匹,这屋也便空了下来。
不过由于屋内常年存放东西,里面一股霉味,平常不太会有人过来。
这里便成了烤火的最佳之处。
这偏僻的马场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不知是谁提出要烤火盆。马场储备的木炭不多,平日里只有东郭季才能用炭盆取暖。
接着便有人去厨房借来一口废锅。
柴房里有现成的柴火,善舞搬了一些过来放进锅子内,用火石点燃,整个空屋渐渐暖了起来。十几个马夫围坐在一起,一同烤火闲话家常,也别有一番滋味。
木南玩了半天雪,手脚冻得冰冷,正站在人群外围哈气暖手,他的目光扫了两圈并未发现人群中又姜挺,从刚才开始就没见到姜挺了,也不知他跑哪里去了。
另一边的东郭季则激动万分,早已在自己屋内收拾好了行装,巴不得连夜就走,他早就受不了这枯燥清贫的马场生活了。
只要能回到元京,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杜沿杉如今沦落到了马场里,依目前的局势杜沿杉肯定没有能力翻盘,只要尽快和杜沿杉撇清关系,他便还有翻身的机会。
至于杜沿杉的死活,可就与他毫无干系了。东郭季眯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杜沿杉一连寻了好几处地方,没找到木南,却碰见了姜挺。
姜挺没有打伞,又找了杜沿杉好一路,肩上已积起了一层薄雪,脚上的布鞋也被雪水打湿。
“你……”杜沿杉一时语塞。
“大人可是在找什么?”姜挺走到杜沿杉身后站定,他比杜沿杉高出小半个头,说话间不自觉稍稍低了下头,发顶上的积雪滑落了几片。
杜沿杉见了,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没找什么,四处看一下罢了。”
“外头雪大,大人赶了一天的路,还是进屋暖和一下为好。”想到马场里没有多余的住房,杜沿杉可能一时半会没有可以休憩的屋子,姜挺补充道,“大伙儿都在南面的大屋里烤火呢,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你带路。”
杜沿杉示意姜挺走到自己的伞下,姜挺所站的位置打伞比较顺手,他举起右手去握对方手中的伞柄,在杜沿杉顺势松手的同时,两人的指间不经意地擦过。
想起野外的那场荒唐事,杜沿杉面露一丝尴尬之色,随即又很快隐藏起来:“走吧。”
“嗯。”
只是个简单的打伞动作,却让姜挺心跳不已。重活一世的他自从放弃对苏妙的感情后,心境早已波澜不惊,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不堪了。
可现在走在杜沿杉的身边,他竟有些紧张起来。
两个成年男子共撑一把伞始终有些小了,姜挺将举着纸伞的手尽量往杜沿杉那边靠,不知不觉将大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肩上很快又积起了一层银白色的雪花。
手离杜沿杉太近,还有几缕青丝拂过姜挺的手背。
“大人,您的箭伤好些了么?”为了转移注意力或是打破过于安静的气氛,姜挺开口问道。“上次你走得匆忙,不知路上可有继续疗伤?”
“已无大碍。”杜沿杉答道,“你上次给我用的伤药很好,伤口恢复的很快,那是什么药?”
“……是友人所赠。”姜挺迟疑了一下,那是系统里兑换的奇药,无法跟杜沿杉做过多解释。
“又是赠送你马匹饲料的那位友人么?”杜沿杉侧过脸,冷声问道。
“嗯……我……”姜挺无意隐瞒杜沿杉,只是这黑铁太过玄妙,怕杜沿杉无法接受,而且还会牵扯出自己身为异族的事实。
他不希望对方将自己当做疯子或异类来看待。
杜沿杉很轻地叹了口气,轻到连姜挺都没有察觉。
没等姜挺多做解释,他们便来到了众人烤火的大屋前。
杜沿杉在门前停步,伸手想要推门,姜挺见状忙收起纸伞,为杜沿杉打开屋门。
一阵冷气涌入屋内,正在烤火的众人发觉杜沿杉的到来,纷纷站了起来。
“参见国师。”几个心思活络的马夫异口同声地说道。
杜沿杉摆了摆手:“我已不再是朔国国师了,从现在起负责打理马场的所有事物,东郭季大人明天便会离开马场。”
说话的同时,杜沿杉也在人堆中寻找皇长子的身影,很快他便发现了符合身份的人。
杜沿杉细细打量了木南一番,从年岁上来看,他应该就是皇长子了,只是面相有些怯懦,并不适合成为帝王。
不过没关系,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皇长子。
“坐下吧,大家不必拘谨。”杜沿杉继续说道,“过会大家一同用晚饭吧,我有事要宣布。”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期间没有再看见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国师认为姜挺对自己有所隐瞒,国师表示高兴!
以及我要日更我要日更我要日更!!【雪姨脸
☆第27章
杜沿杉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元京,马车上只有少数衣物和钱财,大部分是他平时收藏来的书籍。
户部要求杜沿杉立即缩减马夫的数量,以节省马场的开支。
马夫们大部分是穷苦人家出生,之前户部克扣不少马场的月银,杜沿杉也是知情的。为此他十分愧疚,这群马夫均是他招募过来的,如今他自身难保也无力再维护他们。
他的俸禄并不多,所幸围观多难还是有一些积蓄的,他决定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部分围坐马夫们的遣散费。
在前来马场的路上,马车经过了附近的村镇,他又吩咐小厮下车买来一些鲜鱼、腊肉和蔬菜,放在车厢里一起运到了马场里。
这一顿便是大家的散伙饭了。
当杜沿杉回到元京时,皇位之争已经落幕。
皇位最终为离王所得,新皇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将一切扩军的计划叫停搁置,第二件是贬去杜沿杉的国师一职。一时间弹劾杜沿杉的奏折满天飞,奏折里的内容有的小题大做,有的子虚乌有,分明是要至杜沿杉于死地。
而朔国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模式,将银两与物资耗费在对大彦国进贡上。
彦国对前段日子里朔国的那些个小举动十分不满,加重了每年需要进贡的贡品,也是对新皇的一种警示。
新皇为了对彦国示好,立刻拿主张改革的杜沿杉开刀,罢免了他的国师之位,原本还打算将他下狱。
谁知杜沿杉仍有后招,当廷取出先皇御赐的免罪金牌。这面金牌在朔国开国之时,由开国君王所铸造,当年他听信谗言赐死了最为宠信的部下,事后又追悔万分。事后,他亲自设计了图形,一共铸成三面免罪金牌。
迫于免罪金牌的震慑力,新皇最终没有降罪于杜沿杉,与其罢免之后令他可以四处游山玩水逍遥自在,不如继续让他做个小官。
思前想后,先皇应了杜沿杉的请求,派他去管理马场。
那个马场位于偏远的不毛之地,可以困上杜沿杉一辈子,使其受尽屈辱,还能换得一个新皇仁慈的美名。
堂堂国师一夜之间成了小小的马倌,这个消息立刻在元京城内传开,成了百姓们在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
杜沿杉出城那天,雪下得很大,但仍有不少百姓前来相送。他的改革令不少处于底层的穷人受益,这些恩情百姓们都记得,但百姓的支持无法改变皇帝的旨意。
“大人,,这些书籍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么?”杜沿杉的小厮问道。
“嗯,搁着吧。”杜沿杉刚看完暗卫们传来的密报,至今还未寻获雷帛的下落。他将纸条丢入烛火之中,看着跳动不定的火光,陷入了沉思。
雷帛武艺极高,却神不知鬼不觉失踪了这么长时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切都显得毫无头绪,莫非还有其他势力搀杂了进来?
冬天的朔国,天黑起来特别快,还没到用晚饭的时辰就需要掌灯了。
好在小厮的手脚还算快,将一干行李全数整理完毕。东郭季想让出自己住的那间好屋子给杜沿杉,但被他婉拒了。杜沿杉对吃住方面向来没什么讲究,随遇而安。
这小厮跟随杜沿杉多年,聪明伶俐,也算是较合杜沿杉的心意,才会被一直留在身边。
他收拾好行李后,又跑去厨房观望,见饭菜差不多做好后,便跑回屋内告知杜沿杉,拿着油灯将杜沿杉带到了大屋。
以前马夫们吃饭都是回自己屋子,杜沿杉临时提出要大家一同吃饭,马场里一下子没有足够大的桌子,几人只好搬来几张桌子拼凑成一张。
杜沿杉没来之前,谁都不敢坐下,仿佛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师一般。
“大家都坐吧,”杜沿杉进屋后,坐到了东郭季给他安排好的座位上。
杜沿杉发话后,其余人才坐了下来。
冬天没什么新鲜蔬菜,小厮所买来的大部分是村里人储藏在自家地窖里的白菜、土豆和萝卜等,荤菜的选择要多一些,有腊肉、酱鸭、腌鸡等。
这顿饭在马场里已经算得上颇为丰盛了,特别是那道鲜嫩的鲫鱼豆腐汤,让许久没闻到肉味的马夫们食指大动。
杜沿杉修养极好,即使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也不愿在用饭的时候开口。他细嚼慢咽着,不发出一点声响,惹得坐在边上的一群粗人也斯文也不少。
饭桌前只有OO的吃饭声,偶尔传来几下筷子碰撞到碗盆的声音。
这顿安静的饭很快被吃个了精光。
杜沿杉的胃口不佳,只随意吃了些便搁下了碗筷,静静地坐着。
等大伙差不多都放下筷子时,他清了清嗓音:“大家应该都知道先皇驾崩一事了吧……”
满座哗然,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件事,马场这么偏僻的地方基本与外界隔绝,只有需要去村子买菜的大娘才会偶尔跟外面的人接触。
杜沿杉淡淡地瞥了东郭季一眼,先皇驾崩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有信使到全国各地的部门传信,东郭季收到信后居然没有告知其他人,这是对先皇的大不敬,是要被定罪下狱的。
东郭季窘迫地低下了脑袋,他因为杜沿杉被罢官一事满腹忧愁,一时忘了通知其他马夫,没想到杜沿杉会突然来访。
“……而我也被罢免了国师一职,当初这个马场是我一手建立的,如今户部要求我削减掉一半的人手,我无力护住各位,是我对不住大家。”杜沿杉低垂着眼眸,神色凝重。
马夫们闻言面面相窥,自从战马被运送出去后,新的马匹迟迟没有运送过来,马场也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削减掉
今天听到这样的消息,有个别马夫其实心里没多大意外,按着这样的发展,这个马场迟早会完蛋。但失去这份活计就意味失去收入,谁也不希望马场关闭。
“大家可以选择继续留在马场或者明天回乡,离开者每人可以从我这里领取五两银子作为补贴,不必担心日后的生活。”杜沿杉继续说道。
在收入普遍偏低的朔国,五两银子够普通家庭生活上一整年了。
继续待在马场里也没多大前途,每月领着微薄的工钱,还不如拿着银子回乡另谋出路。
桌前的众人很快做好了决定。
散席之后,善舞早早跑回了小屋,他偷偷带了些饭菜给善财。开锁进屋后,就看见关爻将他的被褥枕头全丢在了地上。
他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善财?”
善舞发觉自从关爻“恢复意识”后,就不如以前那般讨人喜爱了,动不动就闹脾气,问他什么也不肯开口。
关爻刚刚独自一人在屋中调戏,武艺恢复了三层后一直无法冲破第四处穴道,似乎是毒素损害的缘故。
他不禁有些恼怒,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恢复以前的身手。如今他寄人篱下,虽说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但伙食太差,衣服寒酸,比他在做左护法时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这个烦人的光头整天“善财、善财”的叫自己,竟敢把这么愚蠢的名字按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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