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点了下头:“皇后慈惠,既然如此,便这么办。”
“多谢皇上。”静徽面上显露出淡淡的感激,但是更多的则是愧疚。她将起身,兀自走到皇帝面前,挺直脊背跪下,仰面看着这个让她又在意又心痛的男子。“请皇上赐罪。”
皇后这么一跪,年倾欢当然也少不得跟着跪下去。熹嫔也紧随其后,端正的跪在了两人身后。
“臣妾未能尽心照顾成孕的宫嫔,平息后宫的风波,致使皇上龙裔受损,乃是臣妾失德失察之过。后宫接二连三的发生诸如此类之事,臣妾每每无法追查真凶,致使无辜妃嫔蒙冤,此乃臣妾汲深绠短,不足以襄助皇上,料理后宫诸事。于情于理,臣妾心中均有愧,求皇上治罪。”静徽声泪俱下,凄楚无比。颇有几分见之落泪的触动。
年倾欢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脸。说真的,皇后到了这个年纪,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风姿。眼尾并不算深的皱纹,只在伤心欲绝落泪之时,才格外的清晰起来。总算是保养的极好。加之皇后原本气度不凡,雍容之中带着惠婉之美,也算得上是艳冠群芳的倾城之色。
但是,真的很可惜,这深宫之中从来不缺瑰姿艳逸的美女。前头的一波还未曾弹指老,后头的嫩枝上的花蕾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绽放了。
没有夫君的宠爱,是这个世上女子最大的悲哀吧?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是寻常的女子,皆如是。
年倾欢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禁不住感伤起来。她又能比皇后好的了多少呢?
“前朝不宁,朕尚且有把握治理。后宫之事,千头万绪,竟要比国事更令朕忧心。许多事情,朕并非懵然不知,不去拆穿,只是想保全了你们的脸面,也是保全朕的脸面。寻常百姓都知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难道你们会不明白么?”胤禛的语调,听上去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愤怒之余,澄明了心思的沉重之语,又或者是一再的容忍宽恕,以至于内心怨恼的不满之语。
或者,根本是要比这两种心思更为复杂情愫。
“臣妾有罪。”静徽已经不记得,自己许久没有这样悲切的痛哭了。在他面前,她一直想要尽力扮演好贤后的角色,可终究是难啊。“求皇上治罪。”
“皇后,你与朕多年的夫妻情分,朕于心何忍?”胤禛伸手虚扶皇后一把:“后宫不宁,便是朕心不宁。若真的心中有愧,便只想想往后当如何吧。朕不愿因着这些事情,伤了咱们的情分。”
一句话里,皇上两次提及了情分。静徽的心抑制不住的抽搐,疼得她潸然泪下。“多谢皇上。臣妾自当铭记于心。”
“朕累了。”胤禛揉了揉眉心,大半个晚上的折腾,他是真的身心俱疲。虽说房间里十六盏宫灯耀的夜空犹如白日,可到底是夜深了,夏意浓稠。“苏培盛,回养心殿。”
“嗻。”苏培盛着人立刻去准备了御辇,紧着送皇上回去。
三人送了皇上离开,谁的心里都不轻松。
沉吟片刻,还是静徽最先开口:“熹嫔,今日的事情,便是委屈你了。待皇上怒气消了,本宫自会替你向皇上求情,求皇上恢复你的妃位。”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雁菡温柔一笑,缓缓福身道谢。“只是臣妾福薄,为妃许是痴心妄想了,倒不如为嫔踏实。娘娘眷顾臣妾十数年,最是知晓臣妾的心性。从前在府上,臣妾便微末如尘,如今入宫,根本没有半点不同。习惯了便是最好的,臣妾不敢奢望什么,只求能踏踏实实的侍奉在皇上与娘娘您身侧,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如你所言,本宫岂非是枉做小人了?”静徽没有客气,硬生生的回敬了这一句。
“臣妾不敢。”雁菡清清淡淡的脸色,看不出有怨或者别的不当有的情绪。“臣妾只是不敢再劳动皇后娘娘费心。这段日子,臣妾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若是臣妾为嫔能让宫中许多姐妹宽心,那臣妾宁可为嫔,永远不是奢望妃位,或者别的什么。这么做,并非是臣妾软弱,或妄自菲薄,臣妾只是不谙此道罢了。”
年倾欢看着皇后与熹嫔这般说话,只觉得想笑。曾几何时,这样凌厉跋扈,尽显狂傲的人,应该是她自己。而皇后只会一位的忍让,逼着自己自取灭亡。但现在好像角色交换了一样,她能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从容恬淡的看着旁人剑拔弩张。这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心死了一次,一切都不能作数了,还是根本厌倦了?
“你可否为妃,只看皇上的圣意。并非是本宫放心与否。”静徽冷冷的凝视着面前的熹嫔,好半天才道:“实际上,你早就知道调换了蜜蜡串的,是你身边的初蕊。方才当着皇上的面,为何不早早提及此事?”
雁菡懂皇后的意思,遂不紧不慢道:“娘娘有所不知,内务府给臣妾送来的蜜蜡的确是最好的成色。可惜,偏是有一颗,紧挨着线绳的地方,有个十分小的黑点。臣妾虽然见过不少宫里的好东西,但是也不敢保证能分辨每一颗珠子的不同。正是这个小小的疏漏,才让臣妾确定被动了手脚的那一串,并非是皇后娘娘让内务府送来的那一串。”
静静的看着熹嫔,好半晌都没有做声。静徽知道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想自己部署了这么久,却被一点点瑕疵给坏了局。
“所以娘娘,臣妾从头到尾,都是诓初蕊的。让徐瑞和找人跟着她,才拿到她裹着蜜蜡串的证据。但在此之前,初蕊真的做的很好,严丝合缝,滴水不漏。”雁菡心里想说,难为皇后为自己择了个这样了不起的侍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年倾欢不是很想插这句嘴,但是看见皇后讪讪的笑容,她真是有些忍不住了。“皇后娘娘,再过两个月,新一批的秀女就要送进宫里来了。臣妾真是替皇后娘娘担忧,现在宫里头就这么几个人,已经不得安宁了。届时,娘娘为能使后宫和睦,必然要用尽心力,绞尽脑汁了。”
两个人算是连成一线了么!静徽将怨念深深的埋藏在心底:“若说到和睦后宫,只怕并非本宫一人之事。贵妃你是众妃之首,又得皇上与本宫的看中,手握协理六宫大权,理当替皇上与本宫分忧,堪为诸人表率。而本宫有你从旁帮衬,自然是高枕无忧,何须绞尽脑汁呢。”
脸上带着甜融融的笑意,年倾欢慢慢的勾起了柔润的唇角:“皇后娘娘这样看中臣妾,当真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必然尽心和睦后宫,不辜负皇上的信任,也不叫娘娘您失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年倾欢眉宇之间凝聚了一股深深的幽怨:“娘娘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后宫妃嫔诞育的阿哥也好,公主也罢,都会将娘娘视作嫡亲额娘。臣妾心想,吉答应没了这个孩子,她自己心痛是必然的,娘娘也一定痛彻心扉,臣妾不能时时刻刻在您身边宽慰,当真是心中有愧,时候也不早了,恭送娘娘回宫安歇吧。”!!
第九十一章:太后病重,贵妃求情
描金的缠枝牡丹花瓶里,插着几只雍容华贵的牡丹。或粉或紫的颜色,映衬着瓶身点点的金碎,奢华娇艳。静徽端身而坐,眼珠不错的凝视着这瓶子与花,一看就看到了天亮。窗棂透进的光是清清淡淡的白,撤去宫灯之后,眼中的景象也生了变。
映蓉试探性的走过来,压低了嗓音清苦笑问:“娘娘,时候也不早了,您若是不想睡,就让奴婢伺候您盥洗更衣吧?等下宫嫔们就要来请安了。”
“映蓉你说,是霜华之色撩人,亦或者是纸醉金迷叫人难以自拔?”静徽的声音很平静,却平静的不同寻常。不似旁人,将所有的心思慢慢的沉淀下来,维系着冷静与理智的平和。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交织缠绕的只有恨,一层层的燃烧,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恣意的宣泄着她的愤怒与怨恨。
奇就奇在,这一切都不足以改变她的表情。旁人眼里,她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唔。”静徽半阖着眼睛,轻轻的应了这一声。
映蓉赶紧召唤等在门外的侍婢们进来,伺候皇后盥洗梳妆。只是从头到尾,皇后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那么平和的坐着,一动不动。
“给贵妃娘娘请安。”雁菡正巧在景仁宫外的甬路上遇着年贵妃,倒像是刻意的了。“贵妃娘娘先请。”
年倾欢瞧她是走着来的,对乐琴道一声:“住辇。今儿天高云淡的,看上去格外舒服。索性就让熹嫔陪本宫走走,也总是快到景仁宫了。”
让雁菡有些喜出望外,年贵妃竟然肯和自己说话了。“娘娘当心。”扶着贵妃从肩舆上下来,雁菡兀自走到一侧,略微止步,等贵妃先走。
看着她谨慎的样子,年倾欢不禁一笑:“熹嫔虽然只是嫔位,但在本宫心中,你还是皇上的熹妃呢。何况本宫从来不是拘礼的人,你实在不必谨慎成这个样子。”
“臣妾侍奉贵妃娘娘乃是本分。”雁菡说的这一句,绝对不是讨好的话。她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时时刻刻,恭恭谨谨,小心驶得万年船,不会有错的。
“你知道么?你越是这样谦卑柔顺,温婉轻灵,皇后就会越发对你不满。”年倾欢看着她从容的面庞,心里微微发凉。“与皇后撕破脸,绝不是好事情。本宫已经一再的提醒你慎重了,怎么你一向缜密稳妥,却还是越走越极端呢?”
“臣妾只是不想有太多的摇摆与选择。”雁菡诚言:“娘娘您身为贵妃,能有的选择也并不多。臣妾虽然生存在夹缝之中,亦有自己的决断。”
“好吧。”年倾欢不再多言其他,直接了当的挑明了话头:“这一次打压皇后,本宫从你身上得了不少益处。你帮了本宫不少。只是昨晚在钟翠宫,你当着皇后的面,说不想再成为熹妃,这话倒是让本宫犯难了。你不想成为熹妃,本宫却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
雁菡放慢了脚步,忽而抬起头,看一眼头顶上四方的蓝天,感慨万千。“娘娘,您看着天,永远是这么四四方方的。宫墙太高了,高的除了这四方的天,硬是什么也看不到。臣妾面前,也就只有这条长长的甬路。只要皇后一天还是皇后,只要这宫里还有其别的女子,这里的争斗就只多不少。臣妾不稀罕什么熹嫔之位,臣妾只想要弘历平安。”
年倾欢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身后奴才急匆匆的脚步声格外凌乱。
“你们这是做什么,匆匆忙忙的当心惊着了贵妃。”乐琴不悦的拦住了匆忙而来的内侍监。“到底何故如此。”
两人齐刷刷的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连连告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贵妃娘娘恕罪。”
年倾欢叹了口气,道:“何事如此惊慌?”
其中一人头也不敢抬,哭腔道:“回禀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昏过去了。奴才是赶着来请皇后娘娘移驾慈宁宫侍疾的。”
“太后……”年倾欢心里一紧,脸色大变:“赶紧去禀明皇后,本宫先去慈宁宫瞧瞧。”
“臣妾也陪娘娘您过去?”雁菡也是心中一凛,从皇上登基开始,太后就一直病怏怏的不好。没想到忽然会病重,从内侍监焦虑的脸色不难看出,太后似乎是真的很不好。
急切颔首,年倾欢赶紧上了肩舆:“胡来喜,去知会皇上一声。”
待到静徽赶到慈宁宫时,正巧遇见圣驾。
胤禛见她来,少不得皱眉:“太后怎么会忽然病重,可传御医了么?”
“奴才回话,已经请御医来请国脉了,这会儿想必贵妃已经在慈宁宫内为太后侍疾了。”原本是不想说这句好话的。可谁叫自己来得迟,落在人后了。静徽只得大度的颂扬贵妃的好,也希望能以此来宽解皇上的心。“贵妃行事稳妥,又是长久侍奉在太后身边的人,定然不会有疏漏。”
“唔。”胤禛先一步往慈宁宫去,并未再看身后跟着的乌拉那拉氏。
似乎已经习惯了被皇上这样的冷落,静徽只是默默的跟着他往里走。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说不清楚,可能已经近乎痛的麻木了,反而一切都好了许多。
“太后如何了?”胤禛进来就问,目光落在暗赭色的凤榻上,眼底只看见太后满面的憔悴之色。“御医怎么说?”
内寝之中,并未瞧见御医的身影,想必是已经请罢了脉,开完了方子。纵然如此,胤禛还是不放心:“苏培盛,你去传孙院判过来。”
“皇上。”年倾欢略微福身,才道:“孙院判已经来为太后请过脉,也施了针。太后现下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身子亏损的厉害,需要静养。臣妾让人仔细着去拿药了,等下药熬好了,臣妾会亲自侍奉太后服下。想来,便没有大碍了。”
听她这么一说,胤禛才觉得心里他是了不少。“那你便好生的留在这里为太后侍疾。”
“臣妾遵旨。”年倾欢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故而爽快的就应下了。
倒是一旁的雁菡听着别扭,有心提醒,却又插不上话。眼尾的冷光偷偷划过皇后的脸颊时,她的心不禁一抽。皇后这表情,未免宽惠的有些不真实了。除了担忧与焦虑,便是赞许之色,如同皇上的分毫不差。她的心,真的很能装,装得下她这么多年来深深积下的怨。
“皇上,鄂尔泰大人与隆科多大人均已经在殿上候着了。”苏培盛知晓,这时候说这个并不恰当。
胤禛看着病榻上的皇额娘,心里隐隐作痛。“朕想再陪太后一会儿,让他们候着。”
“皇上,太后病中,原本就当安心静养……”静徽是想劝皇上先理朝政上的事情。毕竟太后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侍疾。
“嗯,朕知道。这里有朕与贵妃便好,皇后先回宫吧。”胤禛含蓄的让她跪安,随即自顾自走到太后的床边。“朕总是要看着太后用了药,才能安心,苏培盛,你们也下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静徽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胸腔里灼热的怒火,几乎要撕碎她的身子,从各处喷涌而出。但仅仅是一瞬间的绝望,很快,她又找回了自己应当有的端庄样子,谁叫她是皇后,皇后就得有皇后的气度与胸襟。“臣妾告退。”
雁菡随着皇后一并退了出去,内寝之中只留下年贵妃相伴皇上。
“朕自幼,是长在孝懿仁皇后身边的,与皇额娘的情分本就淡。九王夺嫡险象环生,这些年皇额娘为朕操持许多,周全许多,终究是费尽了心力。好不容易,朕才登基为帝,皇额娘却老了,身子不济了,朕当真心痛,却又不晓得还能为皇额娘做些什么……”胤禛心里有苦,但在他身边的若不是年倾欢,他绝不会吐露一句。
想起了昔日,自己答应太后的事还未做,年倾欢沉默的起身,轻飘飘的跪了下去。“臣妾以为,太后心中所念,必然不是荣华富贵。大半辈子的宫中生涯,太后早已经看透了许多,想必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骨肉亲情了。”
果然提及这个话头,面前的君王就变得异常敏感。年倾欢看的很仔细,对方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提防之色,眉头也一瞬间锁的更紧。“臣妾心想,太后最记挂的,无疑就是皇上与十四弟了。”
“你的意思是?”胤禛佯装无谓,淡淡的问。
“此乃国事,臣妾不敢妄言。之所以开口,也是因为心系太后的缘故。毕竟血浓于水,臣妾恳求皇上给十四弟一个尽孝的机会。十四弟忏悔了这么些日子,想必已经悔不当初了。如今太后病中,这样一个契机,既能消除十四弟的误解,也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于皇上的宽厚仁德之威。”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小心谨慎,年倾欢生怕自己说偏了一言半语,惹恼了皇帝。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是她的夫君给的,当真不是滋味。!!
第九十二章:皇帝真言,太后善言
默不作声,胤禛只是凝视着面前跪着的年氏。从入府到入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陪着自己走过数十个春秋。这么多年来,她从清纯可爱,到骄纵狂傲,再到如今的稳中有重,历经了多少,就连他这个枕边人也无从尽知。终究是委屈了她。
皇上不吭气,年倾欢就不敢乱动。她的目光,一直平视着远处,耀进眼底的,只有那醒目而有威严的明黄。“皇上……”
“唔,朕知道了,你起来吧。”胤禛收回了目光,却没有伸手去扶她。
“多谢皇上。”纵然旁人眼底的自己,恩宠万千,真到了此时此刻,她也是不敢乱说一个字的。
“康熙六十一年,罗卜藏丹津叛乱。朕令你兄长年羹尧接任抚远大将军一职,驻西宁评判,颇有奏效。元年之初,你兄长下令诸将‘分道深入,捣其巢丨穴’,仅用了短短十五天的时间,平定了朕的心腹大患。”胤禛说话的同时,对上了年倾欢的双瞳。
年倾欢不解皇上为何要在此时提及此事,却禁不住心慌起来。“皇上,臣妾的兄长纵然有所建树,也是仰仗着皇上的天恩。若不是皇上肯重用哥哥,哥哥何以能报效朝廷。”
“你不必……如此杯弓蛇影。”胤禛这才伸出手,示意年氏将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朕只是想告诉你,你哥哥是大清的功臣,你有这样好的母家,乃是你的福气。而朕却不同。朕是从刀光剑影里走上帝位的,朕的骨肉兄弟,对着朕微笑的时候,未必背在身后的手里,就没有攥着锋利割喉的尖刀。朕一方面离不开他们,一方面又不得不提防着他们。
下手重了,世人会诟病朕冷血凶残。下手太轻,谁敢保证朕不会死在自己亲兄弟的手里。大清不可一日无君,即便没有朕,也终究会世代昌盛。而朕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出于自保。能否坐稳江山都是后话了,朕面对他们的时候,最先要想到的则是,朕能否活着!”
这话已经很重了,纵然皇上的神情没有分毫变化,语调也是和缓温和的,年倾欢还是瑟瑟的跪了下去。她跪的,不是她爱重的夫君,也不是她敬重的君王,而是她不得不跪的天子。他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万里江山,还谈什么安国安民?恐怕</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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