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2 劝言（2 / 2）

“……安缇过去的世界和我们不同，他……可能还不熟悉哨向的社会，并不见得将标记看做唯一的生活终点……就是现在，抱有不婚主义的向导也多起来了不是吗……”

他干涩地开解，眼见那视线垂下去。

兰诺慢慢移动自己的身体，以学生的姿势坐正了，膝尖并拢，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上面。他在这一瞬间认清了自己非人非哨的身份，在自小培训出的礼仪约束的范畴内，把身体缩到了最小，低头盯着指甲盖，声音细得要命。

“我……我可以等……”

“……我只是想告诉他……”

“我很想很想要他，什幺都可以给他……”

“很想很想……”

兰诺自言自语到这里，眼眶里终于有东西掉出来，落在地板上，沙沙地滚远了，拖出一道长得仿佛没有终点的尾音。

漫长的对峙消解了。

在他对面，洛铭山无力颓然软在座位上，茫然瞪着天花板。

“我很抱歉。”

竹取回到会客厅，坐在安缇对面，双手拢住茶杯，对着水面上散着的蒸汽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直视着面前模样年轻的刚成年返祖向导，眼圈突然红了。

“虽然，你现在身体健康，一切安好，可我还是要说出来。对你作出过那样的伤害……”

“我很抱歉。”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重复这句话，声音有些发抖。

安缇看着她，眨了眨眼，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坐正了柔声回应她：“您只是听从指令，况且我并未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我不介意。”

他体贴地抽出纸巾递上，安静地等待竹取情绪平复，整个过程礼数周全、呼吸不变。

竹取接过纸巾擦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

他们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讨论了几句安缇量子兽的特异之处，又讲了讲释放量子兽的诀窍，接着就聊起了哨向习俗。竹取声音温和，很擅长讲故事，谈性兴起时不知不觉就抓住了听众的注意力。

”……毕竟早过了星历千禧年啊，性观念也要与时俱进，我们医院呢，是鼓励学生大胆尝试的，过度压抑不利身心健康，也不利于培养对哨向匹配度的直观感受，等着等着忽然发现找不到合适的了，这多不好……只是要注意保护自己，提前使用好对应抑制剂。开心一刻之后突然发现被标记，转眼间成了合法婚姻关系，这就糟糕了……“

“自从用上屏蔽环系统，校医院处理这些事也少了很多，可还是每年都有一些。好在现在每个房间都分发了应急抑制剂，至少不会造成大面积的混乱……“

”虽然第一学期就会有相关课程，也总有人等不及，一入校就想着结成伪结合关系，却没用对方法，一下子绑定了。匹配值低的还有机会用现代医疗手段挽救，稍微高一点的可就实在没办法，每年秋天都有数不清的孩子挂号，还偷偷摸摸的，不敢预约人多的时间段，唉……“

她讲了一会儿闲话，笑起来：“他们哨兵只顾粗心大意，以后要是遇到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别不好意思呀！”

安缇点点头，接受她好意，也问出他有些关切的问题：“那哨向日常交流中，什幺样的行为不至于引起误会呢？”

“除了脖颈腺体和性征器官，其他部位肢体接触都没关系，不会引起误会呀。至于日常行为，很多都是些遗留下来的刻板印象，譬如外出就餐，常见礼仪是哨兵付款，可相熟的朋友一般就会平摊。又比如，带有信息素残留的日常用品一般不会混用，但是如果熟人间外出旅行，也不会很在意。”

“就是有一点需要格外注意哦。其他礼品都没有关系，不过如果接受哨兵赠与的服装，嗯……”竹取冲他促狭笑一笑，“……意味着答应过夜邀请呢。”

四周遍布竹取的凤尾竹量子兽，增强着她的感知能力。她注意到，这最后的调侃让安缇呼吸停了一瞬，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用一句“嗯”的鼻音应付了过去。

他们接着谈到了那对儿磨难重重、终成眷属的哨向情侣。竹取告诉安缇，哨向标记会带来更稳定的思维共感、位置信息共享，彼此的感情也往往更为稳定。

她感慨：“你也看到了伊泽尔和米娅的情况。我作为向导，深知这个社会对我们的制约，未结合向导容易激起过度追逐，也基本没法获得独立的工作岗位。哨向结合，一方面是不得以，一方面也是寻求保护。”

“兰诺那孩子虽然只能建立单向链接，但是我们从过去的案例知道，那只是削弱一部分共感。你仍然能从中感应到稳定的情绪变化，定位也会更加准确。至于解离症，现有的技术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克服。”

“他真的很喜欢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希望你们彼此错过。”

安缇什幺都没说，冲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眼神闪动，如果】..像极了正常向导提到相关话题时会露出的羞涩表情。

竹取的心沉下去。

这并不是因为安缇没有作出言语回应。

她的能力是心理窥视，之前的互动让她建立起基本情绪档案，而方才她提出结合相关事项，终于分辨出对方那一瞬间流露的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那是毫不犹豫的排斥、全然冷静的抗拒。

在这场谈话里，他确实半分半毫都没有考虑过结合。

自始至终。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