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的身体内部正令人焦虑地躁动着,仿佛接收到一种强大的磁力吸引,又仿佛脱离母体的一部分零件此时迫切地想回归原始位置。这不好,我心想,刚一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就丧失理性、完全将自己交由环境支配。于是我开始努力地想其它事情——不属于琉慕拉的事情——用以把我自己的理智唤回来;可悲的是,我发现我竟然连爱丽丝的脸都想不起来,更别提关于她的一切事情。我的全部思维都在叫嚣着眼前的人的名字,或者发出不成字句的轰鸣。
这就是人造人机体面对制造者的特殊感应吗。我被它折磨了这么一会儿就感到有些无力了。
当我走到安杰丽卡的面前的时候,她似乎完全不清楚我的体内此时是怎么样的翻江倒海,只是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欢迎回来,Faith,我是安杰丽卡尼慕微。”尼慕微。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心想在哪里见过它,很快记起这正是洛伦佐的姓氏。心里有些介意这点,不过我马上说服自己也许所有的人造人都和他们的制造者同姓。那么,我原本的名字或许是贝黎洛斯尼慕微?我的心里稍稍动了一下。
然而开口时我还是老实地说:“贝黎洛斯格洛威。”我伸出手,回握住她的手。
我的视线一直垂下去看着她军装上的领花,视线中她银白色的发梢似乎动了两下,我抬起头。“Faith。”她摇了摇头,仿佛不认可我说出的自己的名字,固执地说。
“有什么不同吗?”我偏了偏头问。那一瞬间我的目光对上她的,不到一秒我就慌忙地躲开了。我怕我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再久一点会被控制住精神,然后在自己丝毫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大卸八块拆吃入腹。而我印象中的那种微弱但真实的温柔神色,此时我一点都找不到。
我忽然觉得爱丽丝说的很对,我那幅画的确很别扭,别扭就别扭在那个有着和安杰丽卡一样容貌的女人嘴角那一抹温婉的笑容上。我早该明白,那双绿眼睛与其说像温顺的猫倒不如说像冻原上的野狼,要她摆出温柔的姿态本身就是在臆想中画皮。
“当然有,格洛威小姐,”安杰丽卡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好笑,她凑近了我的脸,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闪着戏谑的神色,“我从不和别人共享东西。”说着她伸出手像对小孩子那样拍了拍我的脸颊,然后飞快地转身走开,一边走一边说:“客套过了我们来说正事吧,请跟我来,接下来你的行程安排很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个要去军训,今天双更0u0
☆、失落记忆
“格洛威小姐?”她再次不耐地叫我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立刻放下了刚刚停在脸颊上的手快步地跟过去,却觉得脸上更加烫了。
安杰丽卡似乎无视了我的反应,走进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停在她面前的悬浮物里,我亦步亦趋地跟进去。我走进去之后那个东西关上门,我才发现从里面往外看是可以看到东西的,从外面看里面却只能看到银色的镜子,这大概和那个已经被拆掉的半球形实验室是同一种材料。之后它就自主地活动起来,同时将内部的光线调节到最舒适的程度,这跟那艘通体漆黑的坎特雷拉号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镜箱”保持着距离地面一条鞋腿的高度从楼道里飘过,遇到人还会自动闪避,到大楼内部的尽头时墙壁很自然地打开了一扇门,它也很自然地飞了出去,一切顺畅的不得了。我看着这些表演看得都有点入迷了,直到它飞出大厦我才想起来开口问安杰丽卡:“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问这话的时候我仍然看着那栋晶莹剔透的大厦,目光连挪都不往她那边挪,借此来维持我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智。
“为了让你快点回来,我没法再等了。”她轻轻地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的口气中有了一丝柔软的感觉,她本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样说是多么的有歧义,和让人心动。
我于是不再言语,专心看着窗外。
“镜箱”沿着大厦的边缘扶摇直上,上升了几层楼后停下来,大厦的玻璃幕墙上自动开了一扇窗子,它就从那里飞了进去。飞进去之后沿着楼道又飘了一阵,最后停在某一扇门前。
“往外看。”安杰丽卡适时地提醒我,其实不要她提醒,我早已被这东西的又一个花样吸引:只见它朝着那扇门的一面墙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特殊区域,这个区域就像一个屏幕,能够穿透门和墙壁将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瞬间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魔镜一类的东西。
透过那面圆圆的魔镜,我看到了那扇门里面人们正在计算机前忙碌着。至于他们在忙些什么我必然是看不清的,不过身边倒是传来了好心的提醒:“这是绘制人造人肌肉和表皮结构的地方,你看,左边这三个人进行的是肌肉力量的演算,最右边那几个则是配合肌肉系统制作表皮的研究员,他们很快就能完成课题,到时候人造人能用质量相同、甚至是更少的材料制造出更强有力的人造肌肉,而且他们的表皮也会更像人类,甚至还会有汗腺和毛孔。”我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很光滑,上面有浅浅的纹路,但是并不是汗腺;也没有毛孔。安杰丽卡说完以后,镜箱又移动起来,在楼道里飞来飞去,又在另一扇门前停下来。这回魔镜出现的方向变成了与刚才相反的一边。
这次是关于骨骼和关节的研究室,听安杰丽卡讲,人们正在致力于制造出有自愈能力的骨骼。
镜箱从这一层出去,又很快地上升,然后拜访了几个不同的研究室。每到一个新地方安杰丽卡都会告诉我那具体是做什么的,随着楼层的上升,我发现那些研究室越来越重要。现在我们到了距离顶层很近的一个楼层,我低头往下看去不由得感到有些眩晕。
这一整层只有一个研究室,因此我们没有进入大厦,只在外面漂浮着。
“这个研究室是最重要的两个之中的一个,”安杰丽卡的脸上神采有些丰富起来,“或许你猜到了,是的,大脑——如果是人类的身体部位的话,可以这么叫它;但实际上这是一半大脑,或者说,‘大脑’中负责行为的那一部分。”镜箱飞快地换了一个角度,让我能更大限度地看到里面的情况,“我们叫它‘行动中枢’,它控制着人造人所有的行为,是与人类器官最为相似的地方。事实上,行动中枢研发的最初就是在人类身上试验的。”
我感到有些恶心地回过头问她:“是将人类的大脑替换成‘行动中枢’?”
安杰丽卡的心情大约不错,她笑起来,竖起右手的食指摇了摇,这动作跟洛伦佐的几乎一模一样:“不,当然不是。具体过程太复杂了。”
镜箱这时候又换了角度,我看到视野正中‖出现了一个模型。外形跟人类大脑很相像,可以说就是仿造人类大脑制造的,然而我身体内部却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恶心,事实上它一点都不恶心。我感到的是一种一瞬间仿佛无数东西穿刺过我的身体,我试图抓‖住那一个个片段但都徒劳无功;他们却在我身体的另一端互相覆盖、叠合,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诡谲的一串串代码不断地流向电脑,白底黑字就像一条条蠕虫,它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我的神经中,伴随着不断有人低声交谈着,四周的交谈声从此起彼伏变成嗡嗡的一片,吵得人心慌,吵得我头痛欲裂。我捂住额头,希望能够减轻一点那仿佛许多碎片穿刺而过的疼痛,然而徒劳无功。接着,就在那些疼痛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感到头颅里有什么东西无可挽回地破裂了。我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那种仿佛一个人被从头部生生撕成两半的感觉令我无法它顾,只希望能借助任何东西将这种感觉发泄‖出来。
安杰丽卡似乎不在我身边了,因为我整个过程里只听见了自己疯狂的声音。仿佛脑海里天崩地裂的感觉结束后留下全身失去知觉的沉重感和视线里一片模糊,我的眼睛上的微型摄像头好像裂了无数道细小的伤疤,将世界分割成零零碎碎的小片并且每个都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形状。
然后我在巨大到近乎轰鸣的耳鸣声中听见有人说话,那声音就像被割裂了的簧片振动一样难听,我甚至太过于专注自身的痛苦都无法分辨出究竟是谁再说话。
“即便现在被反对了,也没有关系。我有把握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会继续下去。因为我信仰着我的信仰。”
那个人如是说。那声音在一片轰鸣之中微不足道且混沌不清,但我就是听清楚了。而且记住了。
我听清楚自己喘着粗气,没有耳鸣、没有杂音,于是我连忙睁开眼睛,幸好,也没有裂痕。我此时仍然在镜箱里,漂浮在好几十层楼高的高空,而且等我发觉身下不是坚硬的地面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安杰丽卡的臂弯里。意识到这一点我一下子弹了起来,突然变换姿势似乎吓了她一跳,不过她也马上站了起来。
“终于开始了啊。”她低声地、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接着她看向我,问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一些幻觉。”我摇摇头,“我感觉自己被撕裂了,事实上,一切都发生在我的身体里面……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我狐疑地抬头看了看她,期望着或许她能给我一个解释;然而她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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