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秀不知道瓶娘要做什么,正疑惑,却看见瓶娘把脸凑近了她的指尖,竟然伸出舌尖,舔将起来,将那几粒芝麻也舔了个干净。
三秀心里一酸。她把瓶娘揽在怀里。
瓶娘懵懵懂懂,不知这是为了什么:“三秀,为什么突然抱我?”
“瓶娘,”三秀低声道,“你以后再也不会挨饿了。”
将入夜,三秀还没卸妆,就早早收拾了屋子。房里还有一床被,本来是冬天用来压在秋被上御寒的,现在正好给瓶娘用。枕头也有一只新的,上次陶瓷店的老爷赏下的,一直没人用,也是正好。只是床要挤一挤了。三秀安置好了瓶娘的寝具,正欲出门叫那看大师兄练戏法的瓶娘来,瓶娘却已经自己乖乖抱着她那青花瓷瓶找三秀来了。
瓶娘看见三秀,先是愣了一阵,随后眼前一亮:“三秀,原来是三秀!——你这样真好看。”
三秀笑着叫瓶娘等自己一等,自己就要拿盆到井边打水洗脸去。瓶娘也捧着瓶跟了来。
“比白天看的那些女人都好看。”
三秀刚掬了一捧水,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指的是那些勾栏里的女子,便把水放回了盆里。
“其实呢,瓶娘,我……和她们也没什么区别。”
三秀声音里满是苦涩。
瓶娘不明白:“三秀,你比她们漂亮呀。怎么是没区别呢?”
三秀叹了一声,没答,只是低头洗了脸上的妆,又回了屋子。瓶娘一声不响地跟着她。
三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月亮很大,房顶不知何时缺了一块瓦,正好把月光漏在了床头。现在她边上多了一个人,她有些不习惯。然而瓶娘是在瓶中拘束惯了的,很乖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肩头露在外面,一点也不怕着凉似的。三秀便坐起来帮她掖被角,忽然就借着月光,看见了瓶娘肩上的斑痕,眉心就锁了起来。
适才更衣的时候,她就无心瞥见瓶娘身上有着不少的旧伤。这女孩子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才把自己真真切切地塞进那窄小的瓶口,供人展览。瓶娘这样的艺人,地位比自己这些演杂剧的戏子还要轻贱,吃的苦多得多,赚的却更少。
想到这儿,三秀心里就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自己大约是做了一件好事。
三秀看着漏下的月光,幽幽叹了口气。这时候她注意到瓶娘的睫毛微微颤着——她也还没睡着。三秀轻问:“不困么?”
瓶娘嗯了一声。依旧非常乖巧。过了一回儿,又说:“不习惯。”
三秀笑了,一只手不知不觉就伸了过去,抚起瓶娘的头顶。头发又细又软。三秀忽然心中流过一股熟悉的温情。心想自己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或许也曾这么抚着失眠的自己。三秀苦笑道:“那等练着的这本戏火了,就给你再做一张床,好不好?”
月光里,瓶娘忽然睁开了眼睛。“不是的,”瓶娘说,“我总是睡在那里面。”
三秀看了一眼搁在桌上的大瓶,心里一惊。
“要么就是在地下……瓶娘不习惯睡床。三秀,”瓶娘抬眼望着三秀——她每次说三秀名字都非常郑重,还总要看着三秀的眼睛——“戏,是什么?”
三秀一时语塞。虽说她很早就开始学戏,但就因为太熟悉了,反而不知该怎么说好。大元朝,大江南北都是戏,眼前这个女孩儿却不知道戏是何物。“瓶娘没有看过么?过年过节,乡里总会演的吧。在桥头,河边,搭个台子,穿得红红绿绿的人在台上演故事。”
瓶娘摇了摇头。“瓶娘不知道。”她说,“桥头,河边……家里人不让我去。说不好让外人看见我能走。”
——因为瓶娘是演瓶中女的艺人。
三秀知道。只有瓶娘瞒着自己有脚的事实,才能引起观者更多的同情。不过让三秀更在意的事,还是瓶娘所说的“家里人”。如果瓶娘的父母还在世,怎会这样狠心呢。“你的爹娘呢?”
“十岁以前跟着家里人卖艺,义父义母教了我‘那个’。十岁的时候……出了事。”瓶娘神色黯然。
三秀知道瓶娘是给流浪的卖艺团养大的。这样的卖艺不像介褔班,往往四处流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是有的,莫名其妙突然消失的也是有的。虽然知道让瓶娘想起这段记忆一定十分不愉快,但三秀还是问道:“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决定乘船过江,来了一伙强盗。义父义母都死了,扔到了江里。却什么也没找到。我躲在墙角的瓶里没给发现。听他们说是劫错了船。那天同行的还有一艘船。里面的人也漂漂亮亮的,像是大户人家。”
竟然这样糊里糊涂就死了。
三秀不觉就攥紧了被子。大概在那之后,就被那个干瘪中年男人捡到手,当做赚钱的工具了。
“待你好吗,那男人?”三秀问。
“好。可好了。他一有多余的吃的,都分给我。”
说白了就是自己混了个肚儿圆才顾着这女孩儿吧。真够不要脸的。三秀心里一阵又气又急,张嘴就连珠炮地问了一长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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