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年来,她是为了那女人才来药香谷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过客,而不是归客。
归人似箭,过客漂浮。这只箭始终不是射向药香谷的。
司徒迦瑶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看着谢凌荏喜笑颜开的面庞,心里突然有些黯然,她点点头,“明天就好了。”
冷漠的声音随着司徒迦瑶的转身而缓缓漂浮,渐消渐散,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神色。
其实宝儿的药她一直炼不出来,绞尽脑汁才开出一副只能延长宝儿性命一月的药方。不过是为了让谢凌荏能安心养伤,才一直骗她说药还没炼好,因为她知道这白衣女子一旦拿到药,就会马不停蹄的奔向岳阳,奔到斐弄晴身边去。
本想再多留她几日让谢凌荏再好好养养伤的,可是现在她看见了碧晨,若是不快些将她送走,只怕药香谷又会被闹得翻天地覆,而她自己也不能静下心来为碧晨解傀儡术。
司徒迦瑶幽幽的叹了口气,谢凌荏这个笨蛋,总是不会照顾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来替她操心。
转眼七载春秋,如今,终于到要同她说再见的时候了,这次去了,不知她还会不会……再返回?
司徒迦瑶无奈的苦笑一下,若是她知道宝儿的药是假的,她会气急败坏的跑回来报复自己吧?为了斐弄晴,会想也不想的一剑杀死自己吧?
司徒迦瑶敛眉垂帘,慢慢的向着花圃之外走去。
谢凌荏听见药明天就能炼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满心的欢喜外溢,开怀而笑。七年了,终于看到了尽头,心中重担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然而在她欢喜之余,却察觉出司徒迦瑶的情绪有些低落,正欲张口说什么,才发现司徒迦瑶早已不在原地,那个淡蓝色的单薄身影已经行出了花圃,带着点点沧桑的意味。
谢凌荏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默默的拾起弦歌掉落在地上的长剑,食指轻叩剑刃,听着利刃发出清脆的嗡鸣声若有所思,总觉得在她离去之前,应该为这女人做点什么了。
“喂——”她叫住司徒迦瑶,抬手比了个喝酒狂饮的手势,“今天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大醉一场吧!”
司徒迦瑶驻足转身,对着她淡淡一笑,“好啊,谁怕谁。”
18
在去赴那赌酒之前,司徒迦瑶决定再去看一看弦歌。
她轻轻推开弦歌的房门,那沉郁的黑衣女子正坐在窗台之下,抚着自己肩头的一块伤疤。然后,静静地看着那块伤疤——沉思,那眼神,犹如琉璃。
见司徒迦瑶进来,弦歌若无其事的拉上自己衣襟,将肩头那块伤疤遮去。
“为什么要骗她?红鸢草明明在我这里……”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司徒迦瑶,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要帮我?不仅仅是因为我是那人的妹妹吧?”
司徒迦瑶瞥了她一眼,淡然道:“因为红鸢草对谢凌荏来说,毫无用处,不如将它还给你,用去镇压清峰湖底的恶鬼,那里才是它的归宿。”
她走到弦歌身前,径直抓着她的脉门,替她把脉。
脉门是习武之人的命门,最忌讳被人抓住,这一次弦歌却一反常态,任由司徒迦瑶握住。
或许,记忆中的那一切都是真的?或许,她与这蓝衣女子,她们以前,关系并非一般,因为被她握住,有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司徒迦瑶下意识地摸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然后走到桌边铺盖白宣,提笔沉思一几许,才开始落笔。
弦歌看着坐在窗台下,埋首疾书的蓝衣女子,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带着淡淡笑意。
“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吧?”
她轻轻开口,这是进谷这么久,第一次如此平和的同司徒迦瑶说话。
司徒迦瑶轻轻点头,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自己的医案。
她看着那瘦弱的蓝色身影,手指又无意识的摸上了自己肩上的疤痕,有些恍惚,“我……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司徒迦瑶怔了怔,扭头看着弦歌,轻轻的牵动嘴角,淡淡道:“你在头脑中所看到的,就是你的过去,信也好,不信也罢,那些都是真的。”
弦歌揉着生疼的额角,幽幽说道:“可是,我好像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一些很重要的人。”
“司徒谷主。”她看着司徒迦瑶,眼神幽幽的,带着点点求助之意,“你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吗?”
司徒迦瑶蹙起眉头,微微迟疑几许,方才开口说道:“放心,我会设法,让你全都想起。”
弦歌闻言宽慰一笑,褪去了昔日的犀利之气,安静的站在窗扉之前。她的视线透过夕阳的余辉,望着那团如妖似火的彼岸花圃,凝望,发呆,良久才无厘头的冒出一句话来。
“花下那人,该安息了,你不该这样强留着她。”
她转过身,看着一脸诧异的司徒迦瑶,接着说:“你也该解脱了,不能老活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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