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平只能含着满腹委屈的又给那女子鞠了一躬,谢长安又随口一提姑娘家受到了惊吓,一点就通的刘大人只能破财消灾,赔了小姑娘几个银锭再差人送回家。
刘守义关怀备至的问道王爷下榻在何处,改日好去拜会。谢长安张口就扯谎,今日才到贵地,正要去寻处落脚。刘大人笑的恳切,说王爷要是不嫌弃,下官府上落脚如何。谢长安不太坚持又虚伪的客套两句,便跟着刘大人回了他口中的“鄙”府。在刘大人恭敬的带领下,两人进了刘府的大门,只是这“鄙”府相当的气派华丽,看来是刘大人过于谦虚了。
谢长安有些意外,别看刘守义长的寒碜,品味倒是不差,偌大的宅子布置的幽静雅致,和他这满面油光的肥腻气质截然不搭。进了府没走几步,一个三十来岁的长衫男人迎上来,垂头恭敬的说道:“老爷,您回来了,这二位是……”
刘老爷貌似极为信任这人,闻言高兴的答道:“娄七啊,快快见过西平王爷和……”
他猛然响起自己还未询问过这侍卫如何称呼,正准备扭头去问,尊贵的王爷怕刘守义识破秦望昭以前的身份,适时的说道:“这是本王的贴身侍卫阿望。”
刘守义在心中默道,王爷是侍卫,怎么取了个如此低贱的名字,阿旺?脸上还是笑着接话:“和旺侍卫,王爷,这是我府里的管家娄七,有事尽管找他。”
娄七将两人安置在东厢的客房,便出去了。两人房间毗邻,谢长安没过一会就提溜过来,在秦望昭的屋里坐下,笑着说:“阿望,这个娄七,好像不那么单纯哪,你察觉到没。”
秦望昭拿着本书在翻,闻言头也不抬,语序平铺直述:“你再敢叫狗似的叫我,我就撕烂你的嘴。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刘府的主子,是那个叫娄七的。我说刘守义这个大字都识不全的莽夫,怎么还有这等雅致的品味,还知道在厢房里搁四书五经。”
谢长安被他平稳的语气里都藏不住的鄙视给逗乐了,接着乐道:“嘿嘿~~你看见刘学平看娄七的惊惧小眼神了没,跟看着个母夜叉似的,小媳妇一样站好了,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还有刘守义那厮,屁大点事就知道喊娄七,不过这管家身形喜好和怀叔有些像,我出门也有段日子了…秦望昭,你说我爹他们,现在到哪了?”
他啰里巴嗦的东拉西扯,最后将话题落在了韩舸二人身上,秦望昭抬起头,说:“应该在回中原的路上了,等这里事了,咱们就去岭南,安逸中的蛊毒繁杂,韩舸每去一个地方,回来了都先带他去找五叔。”
谢长安手撑着下巴,道:“我有五年,没见过他二人了。何奉余一案,你说,咱们该从哪里下手。”
秦望昭沉吟半晌:“这个年代久远,线索早就断了,就算是陈无隶能和他当面对质,他不承认,也没办法,不好办。”
谢长安点头:“我猜也是,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谢长安在刘府被山珍海味的伺候着,连同他的“侍卫”也是如此。第二日早饭的时候,刘守义压根没给秦望昭留位子,毕竟下人和主人同桌而食,那是相当怪异。故而谢长安坐上桌的时候,对着坐着刘守义父子,秦望昭提着刀站在他身后的柱子旁。他倒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问能否添双碗筷,刘守义不解之余,也不能拂了王爷的小小要求,丫鬟将碗筷送了上来,谢长安在刘家父子堪称惊悚的注视下,亲自盛了米饭夹了菜。
刘守义想破脑袋也没摸准这位爷是要作甚,结巴着问道:“王爷,这是何意?要是饭菜不合口味~~~~”
谢长安优雅的添饭布菜,答道:“没有,色香味俱佳。只是本王和阿望自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向来都是同袍同食同寝同行,担心他待会吃不好,失礼了,大人别见怪。”
刘守义顿时冷汗直冒,这西平王爷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怪自己轻贱了他的侍卫,也是自己掂清了这人在王爷心里的分量。他连忙起身将秦望昭迎到桌前,在谢长安身旁坐下。秦望昭偏头狠瞥了谢长安一眼,一桌四人,各怀鬼胎的吃了顿饭。
吃罢早饭,刘守义得去衙门,他儿子刘学平得去让他深恶痛绝的学堂。刘大人恭敬的询问王爷要不要上衙门走一趟,谢长安婉拒了,说是想见识见识锦华的风土人情,自行出去转转。
两人走在街上,秦望昭扭头瞪他,问道:“早上发什么疯?”
谢长安耸耸肩,抬手搭住他肩膀,很忧愁的说道:“可不是发疯么,生怕你这个吃顶天大事的饭桶饿昏了,提刀将我们三剁了。”
“鬼才信。”秦望昭肩头一顶,将谢长安的胳膊抵下去,径自朝前走。
谢长安落在他身后,盯着他风姿如松柏的背影,想起早上自己在饭桌上坐下的时候,习惯性的去找寻秦望昭的身影,环顾半周却发现那人站在身后半丈远,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秦望昭就该和他同等待遇,谁也不能,在自己面前亏待了他……他暗道:鬼不信,我信!
秦望昭走了几步,发现谢长安没跟上来,一转身,那人侧立着在原地发呆,他唤了一声谢长安,那人偏过头,隔着稀稀疏疏的人流,对着自己安静一笑,整个人干净又纯粹,他先是一呆,有些挪不开眼,随后抿起唇,还了谢长安一个浅笑,道:“还不跟上!”
☆、第 39 章
行至热闹处,沿街两旁密密麻麻的摆满摊位,有直接搁在地上的,林林总总的摆满相思结符纸,也有推了小车的,四处挂满了色彩鲜艳的鬼画符面具。老板也不叫卖,悠哉的和邻着的摊主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摊位间穿梭,间或有捏着面具符纸的婶子央求着便宜一两个铜板,极为热闹。
谢长安停在一个面具摊前,浓重的黑红绿抹在素净的白面上,对比鲜明的涂画出骇人的青面獠牙。谢长安手指在面具上扣了两声,笑着询问道:“老板,这个时节卖面具,是要作甚?”
摊主笑呵呵的应答:“公子是外地人吧,六月初四是我们锦华城的祭祀日,名曰‘招魂’。今儿个都初二了,大伙这是忙着购置祭祀物品哪。”
谢长安兴致勃勃的问道:“敢问大哥,何为‘招魂’?”
摊主大哥是个耐心人,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答道:“这是我们锦华城的老习俗,自古就有了。在六月初四这天晚上子时祭祀,烧符纸祭果酒,戴上鬼面跳招魂舞,诚心诵念所祭之人,便能招来那人的魂魄,一诉衷肠与思念,不过这是近来的习俗了,在很久以前,据说‘招魂’,是专招冤死惨死之人的魂,因为这些人,大都心存怨恨流离世间,淌不过忘川,踏不上奈何桥,只能变成孤魂野鬼,须得好生祭祀,才能转入轮回。”
谢长安听到此处,突然心生一计,扭头去看秦望昭,发现那人也听的十分认真,他接着问道:“锦华城的家家户户,都会祭祀么?”
摊主笑道:“那是自然,这对于我们锦华城来说,是和元宵要吃汤圆一样的老传统,家家户户谁没个过世的亲人呢,公子说是不是。公子有要祭之人么,买两个面具吧。”
谢长安扭头去看秦望昭,不怀好意的问:“买么?”
秦望昭已经伸手去掏钱,笑道:“当然,刘大人正好需要。”
两人这边扎一下那边钻一番,什么都问,招魂舞怎么跳,符纸在哪烧,诵念要如何等等。挤出人群时,两手已不再空空,提了大大一串纸钱以及两个浓墨重彩的鬼符面具,一路贴着墙根往回溜达。
突然,谢长安拉住秦望昭,问道:“姓秦的,你看,那边买纸伞的摊旁边那个白衣人,像不像容锦?”
秦望昭循着他指的方位望过去,正好那人朝前走了一步,挂在半空的杏黄色梅花图纸伞遮住了上身,只能看见半截白衣。任秦望昭的目光再锐利,他也不能隔了远远的人群叫纸伞盯出一个洞,于是他说了声看不清。
那半截白衣在摊前站了一小会,扭步朝纸伞遮住那头走了。谢长安拉着他在人群里泥鳅似的灵活游走,很快追到摊前,那人却早已混进人群,不见影踪。谢长安停在摊前,问道:“老板,方才站在此处的白衣人,是不是个俊俏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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